鳳歷十七年正月初二。
晴!
初一也是晴。
這北方的冬天的太陽雖說沒多少溫度,可陽光終究是陽光,它天生就克制冰雪。
雪堆積得很厚,化得很慢。
這化雪的天比落雪的天來的還要冷一些。
今天比昨天也更冷一些。
屋檐上掛著一溜的冰條兒,在陽光下褶褶生輝。
不知道女皇陛下何時會來,今兒個一早起來陳小富就沒有出門。
也是因為女皇陛下會來,他給阿來交代過拒絕一切客人的來訪。
這便閑著無事。
陳小富就在主院的花園里舞劍。
他練的是無極三式,這三式劍法他已練的爐火純青。
舞起來便是一片燦爛的劍光,看上去很是好看。
但在李鳳梧的眼里……
李鳳梧坐在涼亭中,煮著一壺茶,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陳小富練劍。
他并沒有鄙視之意,反而覺得這樣的氣氛挺好。
他是江湖中的傳奇,破大宗師之境對他而言根本就不是個事。
按照大師兄的說法,他需要的是將光陰三劍雕琢的更加完美,最終融合為一劍他便能踏入大宗師的那扇門。
江湖中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所以,陳小富的武功練與不練,高與不高,這對于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反正他是陳小富的護衛(wèi),除了睡覺、不,就算是睡覺二人之間相隔數(shù)丈遠,也沒有人有那本事瞞過他的感知偷襲陳小富。
權(quán)當陳小富是在鍛煉身體吧。
半炷香之后,陳小富收劍來到了涼亭里。
“哎,”
接過李鳳梧遞過來的溫度正好的茶,他一口飲盡,放下茶盞搖頭一嘆:
“怎么就找不到入定的那種感覺呢?”
李鳳梧:“那種感覺可遇而不可求,許多練武之人一輩子也無法入定一次!”
“好吧,若是遇見了冷道士,鳳梧,你幫我教訓他一頓!”
“……好!”
這大抵是二人相處的極為珍貴的時刻。
今兒個李鳳梧卻有些局促,二人之間的聊天多是陳小富在問,李鳳梧在被動的回答。
陳小富并沒有在意,畢竟這位高手兄平日里的話也不多。
就這樣到了午時初,都不用阿來進來稟報的,魏公公帶著女皇陛下徑直就來到了主院里。
女皇依舊穿著一身單薄的灰白麻衣,她走的很慢,魏公公也只好走的很慢。
她一邊走一邊在四處看著。
似乎對這里的布置有些好奇,其實這里的布置很簡單,只是掛著的燈籠和張貼的窗花比較多一些。
陳小富和李鳳梧已站了起來,高手兄還是懂規(guī)矩的,也或者只是不想要陳小富為難,他并沒有跟著陳小富去迎接女皇陛下,他獨自站在了這涼亭的不遠處。
“陛下,歡迎陛下光臨寒舍!”
陳小富躬身一禮。
女皇看了看他,嘴角一翹:“這是寒舍么?”
陳小富直起了腰:“臣覺得這就是寒舍?!?/p>
“五進的院落,養(yǎng)著一百多個護衛(wèi),這空氣中都還殘留著羊肉的味道……你給朕說這是寒舍?”
陳小富咧嘴一笑:
“陛下,那一百多人可不是臣的護衛(wèi),他們是監(jiān)察院的官吏,是吃皇糧的人!”
“臣這寒舍真正養(yǎng)著的下人只有三個!”
“至于這羊肉,臣在臘月二十九那天下午賣了十只羊賺了二百萬兩銀子……這大過年的請大家伙吃頓羊肉這不過分吧?”
女皇站在原地,鳳眼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陳小富,忽的‘噗呲’一笑:
“好吧,”
她抬步向那涼亭而行:“聽說你寫了個什么‘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既然憐憫百姓興亡之苦,你可有辦法讓天下百姓都能住上你這樣的寒舍呢?”
陳小富跟在了女皇的身后,魏公公佝僂著身子落在了陳小富的身后。
“陛下,這不就是臣為了將那些字賣個更高的價錢故意無病呻吟么?”
“畢竟字本身是沒有靈魂的,臣冠之以百姓苦來標榜臣之道德,這便讓臣的字有了靈魂,這僅僅是為了多賣點銀子,臣哪里有什么辦法讓天下百姓都住上這樣的寒舍!”
女皇入了涼亭,坐在了凳子上,扭頭看向了陳小富:
“當真?”
陳小富咧嘴一笑:“臣豈敢欺騙陛下!”
“煮茶!”
“好!”
陳小富坐在了女皇的對面重新煮上了一壺茶,他又看了看女皇問了一句:
“陛下,你不冷么?”
她真的只穿了一件麻衣,還是很寬大的那種!
陳小富看著都覺得冷!
“朕冷啊,可朕窮?。 ?/p>
這話說的,這才給她搞了幾千萬兩銀子,總不可能就花光了吧?
這話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借銀子?
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臣去給陛下搬一盆炭火來!”
“你坐下!”
陳小富又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即安,”
“臣在。”
“這開了朝……你監(jiān)察院抓貪官的時候不要下手太狠,慢慢來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p>
陳小富:“……好!”
“你對潘成林在江南道所行之事怎么看?”
“這個,陛下指的是從商人頭上圈銀子這個事么?”
“你這話不好聽,怎么能說是從商人頭上圈銀子呢?朕保證了大周之安寧,那些商人們才有機會發(fā)了財。”
“現(xiàn)在面臨北邊的蠻子再次入侵,大周周邊四國也不太穩(wěn)定?!?/p>
“讓他們交一些銀子給國家,國家才能建立更強大的軍隊保證他們能繼續(xù)賺到銀子……這不是他們應該做的么?”
“可這些奸商卻不愿意!”
“朕能怎么辦呢?”
“換成是你坐在朕的這個位置上,你會怎么辦呢?”
前面的話都很正常,當國庫空虛的時候,歷朝歷代的帝王首先打的主意就是從商人的頭上取銀子。
先殺雞取卵再說。
至于雞會飛會死這不重要,養(yǎng)雞的人不死就行了。
但女皇最后這句話卻令陳小富和一旁侍候著的魏公公嚇了一跳。
“陛下,臣只能坐在這樣的凳子上,臣哪里敢去想坐在皇上的位置上?”
“臣會頭暈的!會被嚇死的!”
“臣只是覺得……潘成林潘大人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一些?”
“臣的意思是,將那些商人當韭菜總比當雞好一些?!?/p>
“韭菜割了一茬還會長,可雞取了卵,那就真死了……死一只就少一只,這以后陛下想吃雞了怎么辦?”
女皇盯著陳小富,這一次盯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你這話好像有點道理,朕餓了,你吩咐廚房燉一只雞,朕想吃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