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nèi),死寂一片。
那兩行刺繡金字,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每一個字,都像閃著強光,避無可避的射進所有人眼里。
尤其是那個圓臉眼鏡女生,楊媛媛!
她呆呆地看著那個背包,看著那兩行不容褻瀆的金色大字,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軍人?
軍校生?
國防科技大學(xué)?!
她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脖子上那三層厚實的贅肉,隨著下咽的動作緩慢蠕動。
作為一名剛剛參加完高考,通過家里的特殊渠道進入漢市大學(xué)的她,比車廂里的大多數(shù)人更清楚“國防科技大學(xué)”這六個字的分量。
那是軍委唯一直屬的頂尖學(xué)府!是所有軍校生心中的圣地!
只要是軍籍學(xué)員,入校便是軍人待遇,畢業(yè)之后最低都是中尉軍銜,前途無量!
她下意識地看向蘇誠。
那張臉俊朗而冷漠,眼神里透著一股同齡人沒有的沉靜。
那挺拔的身姿,那不怒自威的氣場……
難道……他真的是一名軍籍學(xué)生?
恐懼,從楊媛媛的腳底板,沿著脊背上涌。
誣告軍人?
那四個字,讓她渾身發(fā)冷,手腳冰涼。
……
就在這時,車廂后方一個一直沒怎么出聲的中年男人,他摸著自已的后腦勺,盯著蘇誠的臉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
“哎呀!我就說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
他猛地笑了起來,聲音里滿是驚喜和恍然大悟。
“他……他不就是蘇誠嗎!”
“姜總師和蘇英雄的兒子!你們這幾天都沒看電視新聞嗎?!”
轟!
這句話,比剛才那個背包自證身份的沖擊力,還要巨大!
蘇誠?
哪個蘇誠?
車廂里的乘客先是一愣,隨即一張張臉孔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他就是那個……那個蘇誠?”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在追悼會上,捧著骨灰盒的那個孩子!沒錯,就是他!”
“我的天!竟然是他!真人比電視上還精神!”
“英雄的后代?。‰y怪要去讀國防科大!這是要繼承父母的遺志,保家衛(wèi)國??!”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話音剛落,整個車廂徹底沸騰了!
之前那些懷疑、審視、看熱鬧的眼神,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了炙熱的崇敬與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嘆!
“好小子!真是好樣的!”
那個東北大漢再次站了出來。
這次他看向蘇誠的眼神里,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欣賞和驕傲。
“你父母都是英雄,你未來也是英雄!我們大夏有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是國之大幸!”
“是啊是啊,英雄的后代,進入國防科技大學(xué)讀書,繼承父輩的遺志,保家衛(wèi)國!這真是最好的選擇!”
“小伙子,以后一定前途無量!”
贊美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蘇誠默默地將背包放回原位,對于周圍的夸贊,他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而另一邊。
楊媛媛徹底慌了。
她整個人都傻了。
她這段時間忙著畢業(yè)旅行和慶祝,確實很久沒看電視新聞了。
但“蘇誠”這兩個字,她不可能不知道!
在各種社交媒體上,這個名字早就已經(jīng)刷屏了!
關(guān)于他的家庭背景,他母親的犧牲,他父親的壯舉,他自已的復(fù)仇……那些紅得不能再紅,光榮得不能再光榮的事跡,早就被網(wǎng)友們翻了個底朝天!
她怎么也沒想到。
自已今天在這趟高鐵上,隨便找的一個看起來好欺負的“軟柿子”,竟然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英雄之子!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已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
她今天之所以敢這么囂張,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心里其實是有著自已的小算盤的。
一開始誣陷那個殘疾男生,只是為了發(fā)泄一下獨自乘車上學(xué)的煩悶,順便享受一下被眾人維護,掌控輿論的感覺。
被拆穿后,她惱羞成怒,就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蘇誠。
她早就注意到了蘇誠旁邊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姜世霆。
那個男人手腕上戴著的那塊表,她雖然叫不出型號,但那個獨特的標(biāo)志,她卻認(rèn)識!
百達翡麗,鸚鵡螺,而且是限量款!
她那個當(dāng)高管的父親,曾經(jīng)對著雜志圖片眼饞了很久,最后也只能望而卻步。
一塊能抵得上一套房子的奢侈品!
能戴得起這種表的人,要么是來自底蘊深厚的隱秘世家,要么就是手握大權(quán)的巨貪!
無論是哪一種,這種人都最怕麻煩,最不愿意暴露在大眾的視野里。
他們最擅長的處理方式,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用錢擺平。
所以,楊媛媛才敢那么篤定地誣陷蘇誠,然后讓那中年人為這個親戚或者后輩買單。
至于鞋帶上的攝像頭?
那根本就是她胡口亂謅的!
她的目的,就是把事情鬧大,鬧到對方無法收場,最后只能捏著鼻子,掏出一筆不菲的“賠償金”來息事寧人。
可現(xiàn)在……
事情的走向,完全偏離了她的預(yù)判!
英雄之子!
國防科大的軍校生!
這兩個身份,無論哪一個,都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賠錢?
人家會在乎她那點訛詐的錢嗎?
息事寧人?
誣告一個全民敬仰的英雄后代,一個未來的軍官,這事還能小得了嗎?!
冷汗,順著她肥胖的臉頰滑落。
怎么辦?
道歉?
不!絕不!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承認(rèn)自已不僅搞錯了,還是在故意訛詐一個英雄?
她以后還怎么做人!
就在她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之際。
一篇她曾經(jīng)在小藍書上刷到過的帖子,突然從記憶深處浮現(xiàn)出來。
那是一個“情感博主”發(fā)的“新時代女生必看寶典”。
帖子里詳細地教導(dǎo)女孩子們,在遇到和男性的糾紛,并且道理不在自已這邊時,應(yīng)該如何反敗為勝。
核心要點,就一個字——鬧!
男人嘛,最怕的就是這個。
像現(xiàn)在這種情況,只要自已沖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趁機撕扯自已的衣服,弄亂自已的頭發(fā),再扯掉自已的肩帶……
然后就哭!就喊!
指控對方在扭打中趁機撫摸自已,非禮自已!
到時候就算鬧到警察那里,就算調(diào)取了監(jiān)控,又能怎么樣?
監(jiān)控只能拍到兩個人撕扯的畫面,能拍到他手放的位置嗎?能拍到他是不是故意的嗎?
有理也說不清!
而且,警察在這種“男女糾紛”里,大多都會下意識地偏向看起來弱勢的女性一方。
最后的結(jié)果,大概率還是會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勸男方賠錢,息事寧人!
對!
就這么辦!
還有偷拍的事!
我說你有,你就是有!
攝像頭?攝像頭肯定是被你趁亂丟到哪個角落里了!死無對證!
只要我咬死了不松口,誰能把我怎么樣!
想到這里,楊媛媛那張慘白的臉上,竟然重新恢復(fù)了一絲詭異的自信和狠戾。
她眼中的恐懼和慌亂,被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所取代。
哼!
英雄之子又怎么樣?軍校生又怎么樣?
只要沾上了“非禮”和“耍流氓”的罪名,一樣身敗名裂!
她猛地放下了手中的粉紅色行李箱。
那箱子“哐當(dāng)”一聲倒在地上。
她甚至沒有看一眼旁邊想要阻攔的姜世霆,直接繞過他,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獸,朝著安穩(wěn)坐在座位上的蘇誠,猛地撲了過去!
她伸出那雙肥碩短小的手,十指張開,指甲在燈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
“你別想跑!我今天跟你沒完!”
“你個變態(tài)!偷拍狂!你還想打我!”
她一邊嘶吼著,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撲向蘇誠的身體。
她的算盤打得很好。
只要能撲到他身上,只要能產(chǎn)生肢體接觸,她就有無數(shù)種方法把這場鬧劇,變成一場無法辯駁的“猥褻案”!
車廂里的乘客們都驚呆了。
誰也沒想到,這個女孩在被揭穿了所有謊言之后,竟然會選擇直接動手!
姜世霆臉色一變,伸手去攔。
“你瘋了!”
但楊媛媛的動作太快,太突然。
她像一輛失控的肉彈戰(zhàn)車,已經(jīng)沖到了蘇誠的面前。
那肥膩的手指,幾乎就要抓到蘇誠的衣領(lǐng)。
然而。
蘇誠只是冷冷地看著這團沖過來的肥肉。
他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就在楊媛媛即將得手的剎那。
蘇誠動了。
他沒有起身,甚至沒有用手。
他只是坐在座位上,身體微偏,緩緩抬起了自已的右腳。
動作不快,卻精準(zhǔn)無比。
“砰?!?/p>
一聲悶響。
楊媛媛只覺得自已的視線猛地被一片黑影擋住。
緊接著,她的額頭,傳來了一陣柔軟而堅韌的觸感。
口鼻間,瞬間充斥著一股橡膠和些許灰塵的味道。
她整個人,就那么被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她下意識地定睛一看。
那是一只鞋底。
一只干凈的、黑色的運動鞋鞋底。
對方的腳,就那么輕描淡寫地,直接抵在了她的腦門上!
讓她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啊啊啊!”
楊媛媛伸出那涂著亮晶晶指甲油的短手,在空中瘋狂地亂抓,亂撓!
可是她那短小的胳膊,無論如何揮舞都差了那么一點距離,根本碰不到蘇誠分毫。
她只能徒勞地抓撓著空氣,滑稽而可悲。
這接踵而至的,赤裸裸的羞辱!
比任何惡毒的語言,都更讓她感到難堪!
“自重。”
蘇誠冰冷的聲音,從鞋底的另一端傳來,清晰地響徹整個車廂。
“你已經(jīng)給自已丟了臉?!?/p>
“接下來,別再給女同胞們丟臉?!?/p>
“請不要因為你一個人的愚蠢和惡毒,就讓大家對這個世界上那些善良正直的普通女性,產(chǎn)生任何不必要的誤會和偏見!”
他的聲音洪亮,字字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狠狠刺入楊媛媛的耳中。
惱羞成怒!
極致的羞辱,瞬間引爆了楊媛媛腦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啊——?。?!”
她猛地爆發(fā)出了一聲殺豬般的尖叫!
那聲音,刺耳到幾乎要穿透人的耳膜!
整個車廂里,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尖叫震得頭皮發(fā)麻。
而看著眼前這荒誕又解氣的一幕,車廂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fā)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聲。
“哈哈哈哈!”
“干得漂亮!小伙子!”
那個東北大漢笑得最大聲,他用力拍手,只覺得渾身舒爽,痛快至極!
“對付這種不要臉的,就得用這種方法!”
“笑死我了,這叫什么?這叫自取其辱!”
“看著真解氣!剛才真是憋死我了!”
車廂里的其他乘客們看得痛快,聽得舒爽!
隨之而來的笑聲和議論聲,更像無數(shù)根鋼針,扎在楊媛媛的身上。
她能感覺到,全車廂的人都在笑話她。
她這輩子,都沒丟過這么大的人!
她像頭豬崽一般“嗯啊啊”的狂叫,縱然使出全身力氣,仍然沒法觸碰到蘇誠。
于是目光一轉(zhuǎn),看向一旁的姜世霆,兇相盡顯!
蘇誠冷笑一聲。
他看著眼前這張油膩的肥臉,再也沒有耐心。
抵在對方額頭上的腳,猛地一蹬!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