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門鈴聲落進別墅，傭人房里的傭人聽見了。

    她坐起來，看時間，凌晨近一點。

    這么晚了，是誰？

    傭人穿好衣服，走出來。

    鐵門外，車燈大打開，照的別墅很亮。

    傭人看不清這是什么車，更看不清車?yán)锏娜恕?br>
    她抬手，擋住直射過來的燈光，走過去。

    當(dāng)看見那車牌，傭人睜大眼，趕忙開門。

    車子駛進來，停在別墅大門外。

    傭人跑著過來，看見那從車后座走出來的人，躬身，“湛先生?！?br>
    湛廉時站在地面，他雙腿筆直修長，身形挺拔如松。

    他看著前面的大門，燈打開了，別墅亮堂了，從這里看能看見里面的客廳，大致的擺設(shè)，和以前，幾近一樣。

    湛廉時抬步，走進去。

    傭人趕忙跟上。

    “湛先生回來，老爺子應(yīng)該還不知道，我上去知會老爺子一聲?！?br>
    “不用。”

    湛廉時直接往樓上去，傭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說：“老爺子一直很想湛先生，如果知道湛先生回來，一定會很高興?！?br>
    說著，傭人快步往老爺子臥房去。

    湛廉時沒出聲，他上樓，去了他的臥室。

    這里的臥室，一直都被人打掃著，即便他沒在這里住，也一直干凈。

    老爺子已經(jīng)醒了，他睡的不深，主要是，心里想著湛廉時。

    想著湛廉時會不會回來，所以聽見動靜，他就醒了。

    “老爺子，湛先生回來了?！?br>
    湛起北在穿衣服，聽見傭人的話，他那蒼老的臉，頓時皺了起來。

    那是滿滿的笑。

    他猜是廉時回來了，果真。

    “廉時在哪？”

    老爺子穿好衣服出來，傭人一直站在門口，聽見他的聲音，說：“湛先生回臥室了?！?br>
    湛起北皺眉，“現(xiàn)在幾點了？”

    “一點多了。”

    “應(yīng)該是剛到，直接就來這了，你去廚房做點吃的?！?br>
    “好的?！?br>
    傭人下樓，湛起北來到湛廉時的臥室，輕敲房門。

    咔嚓。

    穿著休閑的湛廉時站在湛起北面前，湛起北看著這高大的人，這一刻，他臉上的褶子，深成了溝壑。

    “回來了？”

    “嗯。”

    湛廉時走進去，湛起北跟著進去，爺孫倆，坐到了沙發(fā)上。

    湛廉時把擦頭發(fā)的毛巾放一邊，他已經(jīng)洗了澡，洗了頭。

    湛起北看見他的動作，說：“毛巾給爺爺?！?br>
    湛廉時目光落在湛起北臉上，老爺子在看著毛巾，滿臉的慈愛。

    “不用?！?br>
    “什么不用？頭發(fā)都沒吹干，小心感冒。”

    老爺子自己起身，拿過毛巾，給湛廉時擦頭發(fā)。

    湛廉時抓住他的手，“爺爺?！?br>
    “手拿開?！?br>
    “……”

    湛廉時沒動。

    湛起北臉頓時虎起來，把他的手拿開，“你爺爺我又不是沒給你擦過，害羞什么？”

    害羞？

    湛廉時要害羞，那真的是天要下紅雨了。

    湛廉時收回手，看著外面。

    他沒有出聲，也沒有變化，目光深濃，不知道在想什么。

    湛起北給湛廉時擦著，手上動作很輕，很仔細(xì)。

    但再仔細(xì)，再輕，也不如宓寧做的好。

    這種活，本就不是男人做的，尤其是那個年代出來的男人。

    “哎，一晃幾十年，手都生了?！?br>
    湛起北知道自己擦的不好，因為自湛廉時五歲被送去寄宿學(xué)校后，這樣的事，老爺子就再沒有做過。

    而在湛家，只有湛廉時有這種待遇。

    別人，沒有。

    湛廉時眼眸微動，眸中深濃墨色不見，他抬手，抓住毛巾，“您歇著?！?br>
    湛起北看著這根根分明的手指，“痛吧？”

    “不痛?！?br>
    湛起北松了手，坐到旁邊，看湛廉時。

    怎么會不痛，只是他不說而已。

    湛廉時擦了頭發(fā)，毛巾放好，坐到沙發(fā)上。

    湛起北一直看著湛廉時，湛廉時做什么，他都看著。

    “爺爺身體可還好?！?br>
    湛廉時看著老爺子，目光沉靜如夜。

    “好，爺爺很好?！?br>
    “嗯，保重身體。”

    “……”

    湛起北沒說話了，他臉上染笑的褶子逐漸松散，那飽含時間年輪的雙眼，染上了風(fēng)霜。

    “廉時，爺爺一年多沒看到你，你這一年多，一個人在外面，好不好?！?br>
    湛廉時眼里的夜色有了變化，那涼薄沒了，溫度，有了。

    “好?！?br>
    湛起北點頭，“好就好?！?br>
    傭人做好晚餐，上樓來。

    “老爺子，晚餐做好了。”

    爺孫倆坐在沙發(fā)里，自剛剛短暫的談話后，便沒有話了。

    現(xiàn)在，聽見傭人的聲音，老爺子點頭，“走，去吃晚餐?！?br>
    他一定沒有吃。

    “嗯?！?br>
    湛廉時起身，兩人下樓。

    安靜的夜色下是安靜的城市，城市里的繁華，在這樣的時刻，也被籠罩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別墅里燈火通明，但這燈光在這靜夜里，似也染上了清冷。

    兩人坐到餐桌前，老爺子給湛廉時夾菜，“回來看爺爺，路上都沒有好好吃飯吧?！?br>
    “多吃點，吃了早點睡?！?br>
    “您去休息吧?！?br>
    “沒事，爺爺看著你吃?！?br>
    “好久沒看見我孫子了，我可要好好看看。”

    老爺子笑了起來，又給湛廉時夾了塊肉。

    湛廉時沒再出聲，安靜用餐。

    湛起北看著湛廉時，眼神慈愛，但這慈愛下，埋藏著深深的愧疚。

    樓上，湛文舒看著下面的人，轉(zhuǎn)身回了臥室。

    湛文舒今天住在老宅，因為明天就是老爺子的壽辰，她必須做好一切。

    就是沒想到，廉時會在今晚回來。

    還是這么晚。

    但，回來了好。

    她一直期盼著他回來。

    湛廉時用了晚餐，回了臥室，老爺子也終于去休息。

    這個時間點，縱然老爺子有話想說，他也不會說。

    因為，快三點了。

    湛廉時回到臥室，他倒了杯酒，來到陽臺。

    凌晨的風(fēng)，是涼的。

    他喝了口酒，眼眸看著遠(yuǎn)方，城市的燈火還亮著，這是黎明前，它們最后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