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本想替她把話圓上,且不說花燈上的畫讓她很有觸動,只說在她的生辰宴上,也沒有讓客人下不來臺的道理。
可蘭燼這話說得實在是有水平,而且底氣十足,讓她也有些好奇起來。
“那就如大家所愿。”侯夫人笑著,示意管事娘子把禮盒拿過來,她要親自打開,邊繼續(xù)道:“你就是送我一朵草編的芍藥花,我也覺得是很有份量的賀禮?!?/p>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侯夫人這是在給她托底,無論蘭燼送了什么她都滿意,外人沒資格多說。
齊夫人身后的小婦人臉色變了幾變,侯夫人對她的不滿已經(jīng)溢于言表,可一個商賈,有什么資格站在林大人身邊!她忍不了!
她不由得看向?qū)γ娴闹苎湃?,這人今日怎么這么沉得住氣?
周雅茹一個眼神都沒給過去,她現(xiàn)在也想知道蘭燼送的什么禮,至于擔(dān)心那是完全沒有的。
這人八百個心眼子,從她進(jìn)門到現(xiàn)在,每句話都說在了侯夫人和少夫人的心坎上??磧扇舜膽B(tài)度,怎么都不會讓她吃虧。
更何況,以她對蘭燼的了解,都敢把自已掀到臺面上去了,絕不會讓自已下不來臺。
這時,侯夫人已經(jīng)把盒子打開了,看著盒子里的東西有些出神。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是什么寶貝把我們侯夫人都驚住了?!?/p>
侯夫人回了神,看向蘭燼的眼神更加柔和,先告知了眾人答案:“是一朵芍藥花?!?/p>
她輕輕的將芍藥拿出來托在手心,有枝有葉,看著很是新鮮。
生辰禮只是一朵花?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侯夫人出了名的愛芍藥,可誰送禮只摘朵花相送的?
齊夫人身后那小婦人掩嘴輕笑:“侯夫人有一園子的芍藥花,怕是不缺這一朵。”
有人接腔:“這可真是,禮輕情義重?!?/p>
“我還真缺這么一朵?!焙罘蛉四哪芊湃嗡齻円痪浣右痪洌茉试S她們說兩句都是為了讓她們臉疼,遞給兒媳婦道:“雙雙你看看,是不是精美得很。”
余雙雙覺得手上一涼,沉甸甸的份量讓她驚訝,拿近了一瞧,感嘆道:“精美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剛才娘您拿在手里的時候,我還真以為是一朵鮮花。”
難道不是鮮花嗎?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余雙雙手里的芍藥花上。
余雙雙也壞,故意拿著芍藥花湊近婆婆道:“您看這花瓣,看看這葉片,新鮮的好像還沾著晨露,比您剪了插在花瓶里的都鮮活。”
侯夫人配合的點點頭:“回頭你去庫房里看看哪個花瓶襯這花兒,以后就放我屋里最顯眼的地方。”
“是,媳婦記下了?!庇嚯p雙眼神掃過,見一眾人脖子都要望長了,才道:“媳婦拿去給大家過過眼?!?/p>
“小心些,別摔了?!?/p>
“是?!?/p>
蘭燼靜靜看著婆媳倆一唱一和,她心知兩人倒未必是為她出氣,而是不滿有人在侯府的宴請上挑事,這是在打侯府的臉。
偏她這禮物又送得好,正好被她們拿來做文章。
余雙雙拿過去給眾人看,她們才知道這竟是一株燒制的芍藥花,顏色艷麗,花瓣層層分明,葉片紋理清晰,就連那桿子都好像帶著生命力。
侯夫人不管那些人,讓人在身邊下首添了個座,示意蘭燼過來坐。
“我還是第一次見做成這樣的芍藥花,哪里找到的?”
“離著花燈作坊不遠(yuǎn)有個燒制瓷器的作坊,我自已畫了花樣子,本想有誠意些自已做出來,但實在是手笨,做出來的都不大好看,只好請了個師傅幫忙?!碧m燼有些赧然:“不值什么錢,您別嫌棄。”
“我很喜歡?!焙罘蛉丝粗貜?fù)道:“非常喜歡,你用了心,這比什么翡翠黃金都讓人歡喜?!?/p>
“您喜歡就好。”
蘭燼確實上手試過,做了兩次后就知道自已沒那個天份,立刻就放棄了,不過這可花了她十兩銀子呢,不心虛!
作坊就在那里,她也不擔(dān)心侯府會去打聽價錢,越是體面人越講究,不會去做那不體面的事。
她越坦蕩,侯夫人越喜歡,她現(xiàn)在都不想管什么林大人不林大人了,就算她不是林大人的未婚妻,她也想關(guān)照兩分。
在這京城,規(guī)矩的貴女隨手能抓一大把,不規(guī)矩的女子一掃把就能掃來幾簸箕。
而眼前這個她瞧著既不是守規(guī)矩的,也不是不規(guī)矩的,她好像有一種不知哪里來的從容氣度,面對她時從容,面對一屋子貴婦人時從容,被刁難時也從容。
她也曾年輕,知道在這個年紀(jì)這樣的從容有多難得,她從公主身上都未感受到過。
“聽說你那鋪子里的花燈個個精美,回頭我也去看看?!?/p>
“您有這一園子的花燈就足夠了。”蘭燼笑著婉拒:“每個花燈我都用了上好的絹,平時精心些養(yǎng)護,用上三年不成問題?!?/p>
侯夫人打趣:“怎么還有把買賣往外推的?”
“京城這么多人,我也不能總按著您這一家薅?!?/p>
“有些道理?!焙罘蛉诵Φ妹佳蹚潖?,有了些年輕時的風(fēng)采:“這一園子燈不知驚艷了多少人,明日起你那鋪子門檻怕是都要被人踏破了,你得答應(yīng)我,可不能賣便宜了,怎么著也得比我家貴。”
“一定?!碧m燼答應(yīng)得很爽快,她本就打算這么干,信陽侯府這一單結(jié)賬時她可是削價了的。
侯夫人更喜歡她了,她在娘家養(yǎng)得嬌縱跋扈,嫁到信陽侯府后收斂了些,再加上年紀(jì)漸漸大了,也沒了那個勁兒,但底色擺在那里,能入她眼的人實在不多。
余雙雙還算不錯,所以她定下來做自已的兒媳婦,眼前這個也不錯,但是很可惜,雖然還有個兒子,娶進(jìn)來這個主意卻是不能有的。
也不知那林大人今日到底來不來,此時也沒半點消息傳來。
余雙雙捧著讓每個人都看過摸過,然后回到婆婆身邊。
滿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這芍藥花并非挑不出毛病,和那些上好的瓷器比起來,小作坊做出來的這東西做工稱得上粗糙。
可是,誰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蘭燼沒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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