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沒有急著離開,回住處的同時讓人去請彩霞過來。
待她洗漱一番換好衣裳,彩霞已經(jīng)在等著了。
“我就知道姑娘一定說話算話?!辈氏冀硪姸Y,二十七八的小婦人,笑容明媚,姿態(tài)自信,不算多漂亮的臉蛋,卻讓人看著就心生好感。
蘭燼扶起她,上下打量她一番,滿意的點點頭,神情間沒有郁氣,最近應(yīng)該還算順利。
“說了會見你就會見,我什么時候食言過。”
“我這不是太久沒見著姑娘了嘛!”彩霞笑著挨在姑娘身邊坐下,想親近的念頭根本控制不住。
她們這些人,都曾身在沼澤,在即將沒頂之時被姑娘拽住了,被她用幾乎斷掉手臂的力氣拉出來,拉住她們的那股力氣至今仍留在她們的身體里,讓她們遇上多大的難關(guān)都能撐得住。
要是可以,她也想像常姑姑一樣跟著姑娘東奔西走,可惜,本事不夠大,那就替姑娘守好一盞燈,隨時為姑娘所用。
這次她不就有了用武之地!
“回京城后我會動吳家,你行事收著些,不要被吳家發(fā)現(xiàn)什么?!?/p>
彩霞笑:“姑娘放心,此事從頭至尾我只說了幾句慫恿的話,而且是傳了幾個人之口才傳到于母耳中,就算吳家發(fā)現(xiàn)不對也查不到我身上來。之后我會避開和吳家一切相關(guān)的事,接兩樁和他們八桿子打不著關(guān)系的委托?!?/p>
聰明!以‘逢燈’的行事,這時候要是什么都不做反倒可疑,該做什么還做什么才正常。
蘭燼點點頭:“除非必要,最近也不要往外邊遞消息。”
“是,我知曉?!?/p>
“秦大夫那邊你讓人留意,要是有人疑上他,你想辦法為他洗去嫌疑。照顧好他的女兒和外孫,若有不對,送到黔州去?!?/p>
彩霞應(yīng)下來,黔州是她們的苦難之地,但在姑娘花費數(shù)年時間后,那里如今成了能讓她們放心的大本營。
想和姑娘相處久一些,彩霞說了一些‘逢燈’的事,又說了說后續(xù)的安排。
直到明澈幾度輕咳提醒,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退,以姑娘如今的忙碌程度,下次見面遙遙無期。
真舍不得??!
不過和其他姐妹相比,她已經(jīng)很好了。
有了比較,彩霞離開的步子終于不再那么邁不開。
蘭燼喝了口茶,問進(jìn)來的明澈:“外邊情況如何?城內(nèi)有戒嚴(yán)嗎?”
“吳家剛剛才帶著三具尸首回城,并放出少夫人死于流民之手的消息,表面上看似風(fēng)聲鶴唳尋找兇手,實則并未動真格?!?/p>
“收拾東西,我們立刻離開。”
“是?!?/p>
蘭燼靜坐著喝盡杯中茶,事情才發(fā)生,吳家也還未察覺什么,現(xiàn)在離開是最輕松的。
她雖然竭力想得周全,但事情一旦做了就會留下痕跡,吳相如是個好糊弄的,吳岱可未必,時間一長,他未必不會察覺到什么。
如來時一般,一眾人來得悄無聲息,離開得也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
出了城,蘭燼帶著照棠直奔一處民宅。
天梁從屋里出來,引著她往里走。
蘭燼問:“她醒了嗎?”
“剛醒不久,她很提防,我們幾人就在外邊守著,沒有靠近?!?/p>
“照常戒備,隨時準(zhǔn)備撤離?!?/p>
天梁應(yīng)是,停下腳步不再上前。
蘭燼推門進(jìn)屋,正正對上一道視線。
陳珊坐在床沿:“聽到你的聲音我這心就放下來了?!?/p>
“經(jīng)過這許多事,還能對一個人生出信任是好事,也是我的榮幸。”蘭燼走過去,用腳勾了張四腳凳坐到她面前:“長話短說,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自已走,還是我安排你離開?!?/p>
“嫁人前困在娘家后宅,嫁人后困于婆家后宅,我見識不算多。若沒得選擇,攢著一口氣我自信能走出自已的路,但是現(xiàn)在不是有你嗎?”陳珊眼里有著細(xì)碎的光芒:“你也說了,我現(xiàn)在信任你,所以我不想自已拼盡全力去搏,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若讓我安排,仍然有兩個選擇?!碧m燼下巴微抬,是極自信的姿態(tài):“一,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你想在那里待至終老都沒有問題。二,去陳州?!?/p>
陳珊不解:“為何是陳州?那里有何特殊?”
“陳州是大虞近海的五個城其中之一,并且陳州有最大的渡口,我最來錢的買賣就在那里。你若是想做點事,我覺得那里會是個好去處。”
“把這么大的秘密告訴我,你就不怕我背叛你?”
蘭燼笑:“靠自已的本事吃飯穿衣,靠自已的本事掙下銀子,攢下底氣,當(dāng)有人在苦難中需要幫助時,你伸伸手就能讓她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你每天一睜開眼睛就知道自已該做什么,能做什么,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虛。除了我,還有誰能給你這樣的將來?背叛我,等同于背叛你自已的將來,你會嗎?”
她不會。
陳珊根本不必想心里就有了答案。
這樣的將來,曾經(jīng)的她想都不敢想?,F(xiàn)在有人送到了她面前,只要她點一下頭,她就能擁有。
她懷疑這是夢,且是美夢。
放在膝上被右手包住的左手拇指一用力,指甲掐進(jìn)右手掌心,太用力了,痛感也很強烈。
所以,這不是夢。
真有人將這樣一個將來送到了她面前。
她忍不住問:“就像‘逢燈’嗎?”
“陳州如今還沒有‘逢燈’,若哪天你成長到能支撐起一家‘逢燈’的地步,我就給你開一家?!碧m燼歪了歪頭:“一個沒有‘逢燈’的城在等著你,你去嗎?”
“我去?!标惿嚎粗嵵氐募又卣Z氣重復(fù):“我去,我會努力讓陳州擁有一家‘逢燈’?!?/p>
蘭燼很滿意這個答案,她是真的很看得上陳珊的聰慧,浪費可恥。
“陳州的主事叫章臨驍,算著時間,他應(yīng)該和你前后腳到達(dá),我寫封信你帶給他?!?/p>
蘭燼拿出炭筆和信紙,離開京城得急,那會臨驍正在月半彎和聞溪對賬,她只匆匆留了句話就離開了,正好借這事去封信多講幾句。
想到什么,蘭燼取出隨身攜帶著的簪子遞過去:“物歸原主,你寫封回信我?guī)Ыo雅茹?!?/p>
陳珊輕撫簪子,抬手將之簪入發(fā)髻,她這輩子做得最對的,就是交了雅茹這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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