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出自世家。
得出這個結論,林棲鶴并不意外,自蘭燼來京都,行事看似張狂,實際有張有弛,有理有度。
有些事,她只要再前進一小步結果就不同,但她就是止了那一小步。
一次如此是巧合,回回如此,那就有得說道了。
這并不是一句聰明能干就能解釋的,京都和別的地方都不同,各種規(guī)則不在明面,在暗里,所以有些人吃了虧都不知道為何。
可蘭燼顯然很懂,并且游刃有余。
由此可見,她的出身絕不會低。
將疑惑壓到心底,林棲鶴回答她的問題:“鞏硯任職吏部考功司郎中,位不高,但權重。我和你一樣,不信世上真有這樣為官清廉,私德也人人稱贊的官員,所以對他也多有關注。他在那個位置,要說完全沒收過好處那自然不可能,但他做得很聰明,首先送禮的人一定是本身就不差他才會收,送禮只是為了保證自已不被穿小鞋。再則,收的禮他會散出去一部分,讓整個考功司都受益。送禮的人多了,到手的仍然也不會少,并且讓他面子里子都有了,就算有人想要告發(fā)他也查不出什么大問題。鞏硯,是個極為聰明的人?!?/p>
蘭燼敏銳的察覺到,林棲鶴從始至終都在說鞏硯聰明,卻沒說他為人,并且對他不信任。
“你見過鞏夫人嗎?據(jù)說她不常出門?!?/p>
“只在一些大的宮宴上遠遠見過。據(jù)說鞏夫人性子靦腆,怕見生人,除非是萬壽節(jié)這樣面見皇上的日子,平時就算參與一些姻親娘家的宴請也都蒙著面?!?/p>
林棲鶴眼角余光看著蘭燼若有所思的眼神,略一思索,說了一件他聽來的事:“據(jù)說鞏夫人只要出門,身邊最少跟著兩個婆子,無論什么時候都一定會留一個留在她身邊,以鞏夫人怕見生人為由拒絕人靠近。私底下很多人說她拿不出手,也有不少婦人替鞏大人不值,說鞏大人如此深情偏給了一個這么沒用的人,要是換個人,何愁不能助鞏大人走得更遠。”
換個人,怕是墳頭草都迎風飄揚了。
蘭燼無聲的冷哼,但凡有點性子的貴女落到鞏家都活不久,軟弱可欺好拿捏的軟柿子才能活到今天。
“還有嗎?”
“他于我來說無關緊要,我不會將心思放到他身上,你若還想知道什么,我讓人去查。”
“不用,我也就是聽了這個人的事覺得怪怪的。雖然我不信世上有這么好的人,但說不定呢?”蘭燼垂下視線:“我也盼著世上有這樣的人?!?/p>
林棲鶴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打趣道:“待會出門,我是要表現(xiàn)出哄好你了,還是又吵架了?”
蘭燼想了想:“你都來哄我了,我應該表現(xiàn)得被你哄開心了吧?唔,不對,應該是帶著點氣的開心,因為你并未遣散府中美姬,肯定是灌了我很多迷魂湯,我看著像是沒原諒你,但又沒向你撒氣了?!?/p>
林棲鶴忍不住笑:“分析得這么有頭有尾,我該怎么把你說的這些表現(xiàn)出來?”
“那還不簡單。”蘭燼起身,笑瞇瞇的道:“我要去趟作坊,聽松哥哥有空隨我一道去嗎?”
“瑯瑯相邀,沒空也得有空?!绷謼Q隨之起身,去一邊拿了披風遞過去。
蘭燼接過披風披上系好,率先往外走去,心里仍然不確定林棲鶴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他要真的有其他想法,就不是把披風遞給她,而是給她披上才對。
那樣的接觸不過分,還恰到好處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可他卻并沒有那么做。
更難懂了,蘭燼有些煩,她喜歡所有利落的關系,而不是拉拉扯扯,說不清的粘糊。
兩人并肩出門,蘭燼搭著林棲鶴的手臂上了馬車,兩人共乘出行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去。
再之后,兩人去了‘逢燈’的作坊也不是秘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紛紛猜測,林大人這是把未婚妻哄好了?
作坊正在趕制葉家的花燈,蘭燼讓林棲鶴隨意看,自已去抽查檢驗。
林棲鶴放眼四望,作坊外邊看著不大,內里卻規(guī)劃得極好,沒有一處地方浪費,哪哪都滿,哪哪也都整齊,不止是東西放得整齊,在干活的人也給他一種忙而不亂的整齊感。
蘭燼身邊的人,好像都是如此,非常知道自已該在哪個位置,該做什么。
眼神下意識的搜尋,林棲鶴找到了蹲下和一個老者說著什么的人,她側耳傾聽,然后比劃著說了什么,老者聽得連連點頭。
他并不上前打擾,走到一邊靜靜的看花燈上的故事,一盞接一盞,串連起一個完整的故事。
“怎么樣?”
林棲鶴轉頭看向在作坊里顯得尤其生動的人,熠熠生輝的眼神,上揚的眉眼,無一不顯示出她此刻真的開心。
花燈于她,不止是買賣。
她是真的喜歡。
林棲鶴腦海中有什么一閃而逝,卻沒能抓住,一時也顧不上,回話道:“用花燈來講述故事,很特別?!?/p>
“要的就是這份特別?!碧m燼提起一盞花燈讓它旋轉起來:“會做花燈的人很多,可會做花燈,還會講故事,還能作得一手好畫的不多,我的作坊里可養(yǎng)了不少秀才和作畫高手?!?/p>
“聽說前不久京都開了兩家花燈鋪子,樣式都很不錯,還搶走了‘逢燈’不少生意?!?/p>
“沒有什么生意能一家獨大,早有心理準備了?!碧m燼將花燈輕輕放下:“做買賣,不能總想著不讓人搶生意,而是要去想怎么才能讓人搶不到。不停的往前走,才能一直走在前邊,被人趕超了只能說自已沒本事,怪不得人?!?/p>
林棲鶴頗為認可的點頭:“好心氣?!?/p>
“那當然,這點心氣都沒有,怎么打理‘逢燈’。”蘭燼眼神一轉,突然笑了起來,往旁邊走了幾步提了一盞花燈過來往林棲鶴面前送:“送你?!?/p>
這是一盞六角紗燈,燈面只以竹子點綴。和作坊里那些絢麗多彩的花燈比起來,這盞花燈有一種清麗的美。
“我最近畫的最簡單但是最滿意的燈面就是這個了。”
竟然是瑯瑯畫的!
林棲鶴接過來,已經(jīng)想好了要將它掛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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