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采集青霉菌的魔藥學(xué)徒們站成了一排,羅薇掃了一眼他們手里托著的瓶瓶罐罐,右手覆上龜甲,閉眼進入了精神世界。
原本她并不對占卜結(jié)果抱有什么期待,但星象昭示的答案卻讓她大吃一驚。
——誰敢相信,這些瓶瓶罐罐里竟然全都是裝的青霉菌!
只不過有些瓶子里的青霉菌雜質(zhì)較多,有些瓶子里的青霉菌已經(jīng)變質(zhì)。
可即便是這樣,也很嚇人了,畢竟他們沒有使用任何鑒別工具。
尤其是霍爾采集的那兩瓶青霉菌,雜質(zhì)含量最低,其菌落純度甚至跟人工培養(yǎng)的菌落相差無幾。
可怕,這就是魔藥學(xué)徒的實力嗎?
僅憑肉眼就能對微生物進行精準識別?
羅薇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看向了身前眾人。
“你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問。
魔藥學(xué)徒們面面相覷,這個反應(yīng),他們到底是找對了還是找錯了???
羅薇走上前,將能用的青霉菌都挑了出來,心情復(fù)雜道:“剩下的雜質(zhì)比較多,不適合入藥?!?/p>
霍爾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所以我們都找對藥了?”
羅薇點了點頭,沒忍住疑惑再次問了出來:“你們怎么確定你們找的就是青霉菌呢?”
“我不確定啊,這不是讓你幫忙確定的嗎,”霍爾聳了聳肩,“我只是感知了一下它的藥性,遇到相似的就收集起來了而已?!?/p>
“感知……原來如此?!绷_薇了然。
她的感知力并不弱,但她做不到像霍爾這樣細致入微地感受生物的能量釋放。
概因每個人的感知都有自已的偏向,她能對金屬的性能變化了如指掌,卻無法判斷藥材的藥性是否已經(jīng)激發(fā)。
會選擇魔藥職業(yè)的同學(xué),對藥性的感知都遲鈍不到哪兒去,他們在制藥上的天賦毋庸置疑。
想到這里,羅薇忽然就有了信心。
在不科學(xué)的世界里就要做不科學(xué)的事情,誰說荒涼的小島上就不會有希望發(fā)芽呢?
盡管這個希望很可能又要以犧牲他們的睡眠為代價。
總之,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 他們都夠得忙了。
提取青霉素的第一步,是對青霉菌的進行發(fā)酵培養(yǎng)。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兩天時間顯然不夠,眾人討論后一致決定,是時候上點魔法手段了!
反正教授只說了讓他們擬出新藥方,又沒說他們制藥時不能借助魔法。
深諳教授心理的同學(xué)們早就領(lǐng)悟到了“教授沒說不能做就是能做”的真理,用起催生魔紋來完全不帶怕的。
再加上控溫魔紋和禁錮魔紋的保駕護航,青霉菌很快便發(fā)酵培養(yǎng)成功了。
下一步是萃取青霉素。
先用細紗布過濾出青霉菌培養(yǎng)液,然后將橄欖油倒入其中,充分攪拌后靜置片刻,去除上層浮油和中層雜質(zhì),分離出溶于水的青霉素溶液。
接下來,用活性炭吸附溶液中的青霉素,再用酸性溶液將附著在活性炭上的青霉素洗脫,最后加入堿性溶液,讓青霉素在適宜的酸堿值范圍中保持穩(wěn)定狀態(tài)。
此時得到的青霉素洗脫液仍然含有許多雜質(zhì),需要經(jīng)過純化才能使用,最簡單的辦法是通過調(diào)整洗脫液的酸堿值,使青霉素析出。
對于魔藥學(xué)徒來說,做到這一切并不困難,魔法材料處理起來比這難多了,一個搞不好還會被手里的藥材把血吸干呢!
青霉素的提取過程都沒有生命危險,跟熬煮普通草藥一樣讓人心安,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原料損耗也太大了點。
十個大陶罐發(fā)酵培養(yǎng)了數(shù)輪青霉菌,結(jié)果最后提取出的青霉素連一個水晶瓶都裝不滿,萃取魔植原液都沒有這么可憐。
眾人瞪大眼睛盯著那瓶他們花了一天兩夜時間才做成功的青霉素濃縮液,像是要盯出一朵花兒來。
“就是這玩意兒,能治楊梅瘡和敗血癥?”
“好少啊,這能治幾個人?”
“找個病人來試試?”
“好不容易做出來的,試試就沒了!”
看到成品就這么一點,眾人心里都有些忐忑,這么一小瓶怕是不夠給那些癆病患者試藥的,他們的任務(wù)還能完成嗎?
羅薇知道大家在擔心什么,但她也沒辦法。
青霉菌培養(yǎng)液含有的青霉素活性成分本來就低,他們用的菌種和提取方法又都這么原始,那產(chǎn)量當然就更低了。
青霉素剛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是因為菌種質(zhì)量差和提取方法落后,一百公斤的青霉菌培養(yǎng)液能提取出的青霉素還不到一克,只勉強夠一個病人一天的用藥劑量。
說實話,羅薇之前根本就沒考慮過產(chǎn)量的問題,手搓青霉素唉,能搓成功就已經(jīng)很離譜了,還敢奢望產(chǎn)量?
要不是用了魔法開掛,恐怕他們現(xiàn)在還在苦苦等著培養(yǎng)基發(fā)酵呢。
雖然成品珍貴稀少,但試藥的流程該走還是得走的,不然怎么證明青霉素對治病有效?
然而當魔藥小隊去通知那些肺癆患者來試藥時,他們卻反悔了。
“什么叫我們不遵守約定,你們之前也沒說試藥會死人吶!”
“我只想治病,可不想找死啊,那藥要真有你們說的那么好,你們怎么不先給自已試?”
“對對!就該讓他們先試,他們試了沒問題我們再試!”
“都說了那個藥只有一點點,而且要生病的人吃了才能觀察到效果,我們用了就浪費了,”琴氣得跺腳,“你們到底聽不聽得懂??!”
“你們不是能做嗎,用完了再做不就行了?!币幻伟A患者嚷嚷道。
“你以為很好做嗎!”琴怒吼道,“你沒看見我們忙了多久嗎!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哪有時間再做?”
“離開,哈哈哈哈咳咳……”一個男人笑著笑著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咳嗽完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聲音沙啞,“放心……你們的時間還長著呢……”
“你什么意思!”琴正要爆發(fā),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來跟他們說?!绷_薇道。
琴愣了一下:“哦?!?/p>
羅薇把琴拉到自已身后,擋住了男人不懷好意的目光:“或許是我說得不夠清楚,讓你們誤會了,我再解釋一遍。”
“我們準備給大家做的是青霉素皮試,不是直接讓大家試藥,做皮試是為了測試大家對這種藥是否有過敏反應(yīng),只有不過敏的人我們才會對他用藥?!?/p>
“皮試的注射劑量很小,一般不會有生命危險,即使出現(xiàn)意外,我們也會盡力搶救?!?/p>
“搶救,什么搶救,你說了就算嗎,你能保證把人治好嗎?”幾個肺癆患者大聲質(zhì)問。
羅薇皺起了眉:“做任何事都是有風險的,我們只能盡力而為?!?/p>
聽她這么說,剛才那個男人又跳出來煽風點火:“還誤會呢,我看沒什么誤會的,那什么皮試跟試藥不還是一樣,這些人就是沒把我們的命當命!”
他理直氣壯道:“我還是那句話,他們自已怎么不試,要他們試了沒事我們再試?!?/p>
琴在后面氣得咬牙:“這些人簡直說不通了,我們試藥有什么用,魔……我們的身體又不像他們那么脆弱!”
一個同學(xué)猶豫道:“要不我來試一下吧,讓他們看著我試,看完他們應(yīng)該就相信了。”
“你傻啊,”另一個同學(xué)說,“這不是我們試不試藥的問題,是他們的心太貪婪,他們這是想逼我們給他們治病呢!”
“啊,”那名同學(xué)摸了摸自已的腦袋瓜,“居然是這樣嗎?”
“是這樣哦?!被魻柹癯龉頉]地出現(xiàn)在了兩人身后。
兩個同學(xué)被他嚇了一跳:“隊、隊長,你怎么從后面過來了?”
“啊,剛看到有個人要死了,我把他拖到林子里打了一針?!?/p>
霍爾愉快地說完,也不管兩個同學(xué)的臉震驚成了何種形狀,徑直走到了羅薇旁邊。
“如羅薇小姐所說,做任何事都有風險,愿意承擔風險的人請來找我們,不愿意的人請自已走遠一點?!?/p>
他笑瞇瞇地看著那些肺癆患者,吐出口的話卻格外冰冷。
“我們只是來試藥的,又不是來救人的,你們能活多久我們不關(guān)心,你們死不死的也跟我們沒關(guān)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