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知道咱廠的裝修隊，每月掙多少錢不？”

　　咦！

　　聽到“錢”字，

　　在座三個人，不約而同豎起耳朵。

　　劉代廠長一愣，問道：

　　“怎么了？”

　　人事科長想了解，卻故意不屑一顧地問道：

　　“你鉆錢眼里了吧，

　　就那幾個泥腿子，能掙幾毛錢？”

　　保衛(wèi)科長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

　　“就是，要不是有我們廠的招牌，他們就得睡大街……”

　　財務(wù)科長伸出一只手掌，

　　保衛(wèi)科問道：“五十塊？”

　　“不是！”

　　人事科長驚訝地問道：“不可能是五百吧？”

　　“不是……”

　　人事科長舒了口氣，說道：“我就說嘛，哪能掙這么多……”

　　結(jié)果財務(wù)科長，將手掌翻過來，再翻過去，把眾人看暈了。

　　保衛(wèi)科長急了，

　　“你啥意思？變戲法呢？”

　　人事科長催促道：“別弄彎彎繞，有話直說！”

　　財務(wù)科長推推眼鏡，神秘的說道：

　　“上個月，我算過一筆賬，裝修隊至少進賬一千五……”

　　啥？

　　啥啥？！

　　你說奪少？??！

　　人事科長問道：

　　“喂~你是不是喝多了，說胡話??？”

　　劉代廠長心中暗驚，

　　財務(wù)科長很嚴(yán)謹(jǐn)，沒有證據(jù)不會亂說，

　　他知道陸遠肯定從裝修隊賺了錢，但是沒想到能掙這么多，

　　進賬一千五，刨去開支，

　　就算賺三成的利，也有小五百……

　　可以在二環(huán)內(nèi)，買一座半四合院了！

　　狗日的陸遠，

　　居然一條煙兩瓶酒，就把老子打發(fā)了……

　　真踏馬太黑心了??！

　　看著劉代廠長眼里的憤怒，財務(wù)科長再補一刀，

　　“上個月進賬一千二，上上個月九百，

　　我估計啊，他們下個月比這個月，只多不少……”

　　保衛(wèi)科長和人事科長，都露出貪婪的眼神，

　　裝修隊，是一塊大肥肉，咬上一口油滋滋爽歪歪……

　　但，劉代廠長知道，裝修隊是掛靠關(guān)系，

　　五年內(nèi)自負(fù)盈虧，不管賺多少，按月按人頭交固定費用，

　　他有點后悔，當(dāng)時應(yīng)該更謹(jǐn)慎一點就好了……

　　人事科長也是知道的，

　　掛靠關(guān)系畢竟不能直接管理，咋下手呢？

　　“他們掙的錢再多，廠里也不大好過問的吧？”

　　財務(wù)科長慢悠悠的說道：

　　“我看到的，都是明面上的，

　　但，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有沒有啥貓膩呢？”

　　保衛(wèi)科長眼睛一亮，

　　“對呀！他們頂著咱廠的名頭呢！

　　有經(jīng)濟問題犯罪，必然會危害到咱廠名譽，

　　廠里加強管理，絕對是名正言順的！”

　　劉代廠長似笑非笑的問道：

　　“你說有問題，就有問題？”

　　人事科長心領(lǐng)神會，看向財務(wù)科長，

　　“那就請財務(wù)科查查賬嘛，

　　這么多年，我還從沒見過，不偷腥的貓！”

　　財務(wù)科長陰惻惻的笑道：

　　“財務(wù)解釋權(quán)在我這里，

　　只要拿到賬本，沒問題也能找出問題！”

　　三個走狗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劉代廠長知道，陸遠可不是省油的燈，

　　他猶豫地問道：

　　“要是，陸遠不肯配合，怎么辦？”

　　保衛(wèi)科長滿臉殺氣，

　　“哼！要不是領(lǐng)導(dǎo)給他臉，

　　他也就是個小巴拉子，九車間主任可沒少熊他，

　　只要把他抓起來審一審，我保管他老老實實的！”

　　劉代廠長雖然開始膈應(yīng)陸遠，

　　但，他很清楚，陸遠也是有關(guān)系的，

　　比如糧建局的林家，還有軍情處，

　　就算在廠里，那小子也有一定影響力，

　　蘇大強父子，分家屬樓的事，王小飛的事……

　　據(jù)說，有個金牌大訟，在幫王小飛打官司……

　　牽一發(fā)動全身，必須謹(jǐn)慎！

　　“別胡說，你以什么理由抓他？”

　　人事科長也對，沒腦子的保衛(wèi)科長不滿意，

　　現(xiàn)在都新社會了，你還搞“逼供信”那一套？

　　萬一鬧大，廠長也得跟著吃掛落……

　　“避免節(jié)外生枝，暫時就針對經(jīng)濟問題，

　　財務(wù)科查賬是名正言順的……至于陸遠嘛，

　　干脆打發(fā)他到外地出差，省的礙事……”

　　哎！

　　這個辦法好！

　　只要陸遠不在，裝修隊那班，

　　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搓圓搓扁還不是一句話？

　　就算有不識相的，通知治安聯(lián)隊直接抓人，

　　罰他們砸一個月石子，再遣送原籍！

　　因此，先調(diào)虎離山，

　　等拿到罪證，再合理合法的吞并裝修隊！

　　創(chuàng)新廠四巨頭，愉快的達成共識，

　　共同舉杯暢飲……為了即將到嘴的“大肥肉”！

　　他們大吃大喝，陸遠可就慘了……

　　老娘唐婉親自掌勺，

　　精心烹制了一桌子飯菜，差點沒把陸遠吃的倒胃口。

　　七年來，唐婉的生活條件非常艱苦，

　　看守們吃剩的骨頭，和著爛菜葉，就是他們的伙食，

　　長期沒油少鹽，飲食習(xí)慣基本固定，

　　因此，看著如同“豬食”，吃著更像“豬食”的飯菜，

　　讓一貫嘴刁的陸遠和蘇璃煙，比喝毒藥更折磨人。

　　然而，更悲催的是，

　　愛子心切的唐婉，不停地給陸遠和兒媳，夾大肥膘子肉，

　　“你倆別舍不得吃，

　　年輕正長身體呢，來，多吃點……”

　　見老娘熱情似火，

　　陸遠無奈地閉著眼，一連吞了三塊，欲哭無淚，

　　可是，更更更悲催的是，

　　他的媳婦蘇璃煙，也受不了，

　　便將婆婆夾來的肥膘肉，悄悄塞到丈夫碗里，

　　“哥是男子漢，喜歡吃，就多吃點！”

　　這下，可要了親命了……

　　眼見老娘，還要給他夾肥汪汪的大肘子，

　　魂飛魄散的陸遠，趕緊捂住碗口“求放過”，

　　“娘，我不愛吃肥肉……”

　　唐婉莫名其妙，

　　“啥？你小時候可愛吃肉了，吃五六塊都嫌不夠……”

　　老娘說的，真是一點毛病沒有！

　　在以往，一年到頭，

　　普通人家能吃上，兩片肥膘子肉，

　　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無法實現(xiàn)的！

　　陸務(wù)觀唐婉被擄走那年，

　　陸遠剛滿十二歲，正是能吃能喝的半大小子，

　　“娘，那是以前，我都長大了……現(xiàn)在，是真不喜歡……”

　　陸務(wù)觀算是明白一點原委，

　　兒子現(xiàn)在有錢，肯定吃慣了好的，

　　老伴燒的飯菜，自己吃得很爽，

　　但，看小兩口一直皺眉，肯定是不怎么合口味……

　　他心疼兒媳，便說道：

　　“行了，小遠他娘你也別管了，他們吃啥自己會夾……”

　　唐婉狐疑地看了看丈夫，又看看兒子兒媳，

　　忽然，有點醒過味，

　　她遲疑地問道：

　　“是不是……你們嫌我做的菜……不好吃？”

　　兒子和兒媳默契地?fù)u頭，

　　“不是，挺好吃的……”

　　唐婉追問道：“那你們，咋光吃辣醬呢……”

　　蘇璃煙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道：

　　“娘，同事都說我胖了不少，

　　最近，那個我在減肥……

　　唔，我吃飽了，爹娘，你們慢慢吃！”

　　哎呀，大難臨頭各自飛……

　　媳婦太沒義氣了呀！

　　唐婉盯著兒子問道：“你也要減肥？”

　　絞盡腦汁，陸遠靈機一動，轉(zhuǎn)移話題：

　　“娘，知道我咋會咋整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