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身上毛發(fā)柔軟,握在梁湘橙手中,沒有半點謝瞻以前那般鋒芒畢露的模樣。就連眼神都開始收斂,仿佛天性純良,他真的只是一只誤入的大貓。
“行,那就叫你大王?!绷合娉葦肯卵鄣椎男σ?,他開口道,“一會兒給你洗個澡,你肚子那塊兒全是血?!?/p>
謝瞻倒是沒意見。侍奉他沐浴這件事的確不應(yīng)該由他親自動手,更何況他現(xiàn)在還是一只可憐的小貓。
梁湘橙如此愛貓……估計現(xiàn)在心疼死他了吧?
謝瞻暗暗覺得暢快。
這家伙之前總是一副拽哥模樣,戴著個破墨鏡故作高深?,F(xiàn)在呢?還不是要跪在他身旁,喊他一聲“大王”。
謝瞻越想越得意,他故作虛弱地喵了聲,隨后蹭了蹭梁湘橙的掌心。
“那你先在這兒待著,我去看看有沒有你能用的東西?!绷合娉瓤粗棕堫^頂?shù)臄?shù)據(jù)條,他默了默,最后還是妥協(xié)般地揉了揉謝瞻的腦袋,“乖乖的,不要亂跑?!?/p>
謝瞻跳到旁邊的沙發(fā)上,趴下不動了。
他眼睛圓潤剔透,水靈靈地看著梁湘橙,的確乖順。
梁湘橙沒想到謝瞻還挺會裝。
他沒再在客廳多停留,回了自已房間找東西。
梁湘橙不知道謝瞻現(xiàn)在處于什么樣的狀態(tài),但他的確附身在貓的身上,那他的一切用品……還是要按照貓的來用。
家里還有幾條全新的毛巾,梁湘橙拆開了包裝放進(jìn)盆里,又隨手拿了點洗澡的用品。
這些東西不知道對貓有沒有影響,梁湘橙一個一個上網(wǎng)搜了,見沒有特殊作用,他才拿著東西走去外面。
“大王,洗澡去了?!绷合娉却蜷_房門,他看向客廳里面,不由得腳步一頓,“……大王?”
那只白貓正坐在他沙發(fā)前的小桌上。梁湘橙之前熱的牛奶還沒來得及喝,它竟然趁著他人不在,把里面的牛奶喝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還是因為它臉太大,沒能擠進(jìn)玻璃杯,這才恨恨放棄。
梁湘橙:“……”
似乎是感知到了梁湘橙靠近,謝瞻喝完后又快速躺回沙發(fā)上,虛虛弱弱的,身體一癱不動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瞎?”梁湘橙緩步走過去,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看了一眼,果然從里面看到了兩三根不易發(fā)現(xiàn)的白毛。
他轉(zhuǎn)眸看向謝瞻。
謝瞻尾巴尖忽上忽下地拍著沙發(fā)的表面,他斜睨著梁湘橙,不久后,就恍若無事發(fā)生那般舔了舔自已的白爪。
“你今晚要是拉稀你就完蛋了,我把你扔出去,剛來就知道偷吃?!?/p>
梁湘橙很是無語,他把玻璃杯里剩下的牛奶全倒掉,轉(zhuǎn)身朝謝瞻開口道:“洗澡去。”
謝瞻癱沙發(fā)上沒動。
梁湘橙:“大王——”
或許是覺得耳朵癢,謝瞻用爪子撓了撓耳朵,這才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從沙發(fā)上跳了下去。
白貓的體型不小,落地又是一聲重音。
梁湘橙看著謝瞻從他面前走過,他尾巴翹得高高的,上面白毛濃密蓬松,像一團(tuán)飄逸的云。
路過梁湘橙身邊時,謝瞻冷哼一聲。
他有意踩過梁湘橙的鞋面,尾巴也順勢在他腿間撞了撞,且當(dāng)做他大不敬的懲罰。
后又慢慢走開了。
梁湘橙:“……”
從這里到浴室大概十幾米的距離,謝瞻就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赝康牡刈摺?/p>
梁湘橙跟在他后面,他瞳仁中映出那團(tuán)白云,只莫名地,從謝瞻走路的姿態(tài)中品出了一點趾高氣昂的味道。
謝瞻走進(jìn)浴室后便自覺躺進(jìn)了浴缸里面,他還沒來得及閉眼,梁湘橙便又把他抱起來,把他放到了一個圓盆里面。
謝瞻:“?”
“你就這么點大,用不著浴缸,這個圓盆就夠了?!绷合娉葥荛_他身上的雜毛,“放心,給你用的嬰兒盆,也夠你在里面躺了。”
謝瞻臉色鐵青。
他怎可用嬰兒盆沐浴?
這簡直、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本想發(fā)作,但溫?zé)岬乃黜樦蟊车拿l(fā)緩緩落下,驅(qū)散了他身上少許不適。
梁湘橙不知道摸到了他身上哪一點,謝瞻只覺后腿發(fā)軟,那酥麻感順著他的身體竄過,謝瞻便不受控制地緩緩躺下了。
“感覺怎么樣?水溫合適嗎?”梁湘橙將謝瞻肚皮底下的那攤血跡泡開了,他慢慢搓揉著大貓身上的皮膚和血肉,開口問道。
謝瞻躺在小盆里面,他心里還是不爽,但梁湘橙的按摩手法一絕,幾分鐘的揉捏下來,已經(jīng)驅(qū)散了他身上不少的濕氣和陰霾。
他瞇起眼睛,發(fā)出了舒服的呼嚕呼嚕聲。
梁湘橙不由得彎起眼眸,謝瞻這貓做的,未免太代入了。
簡直是套著個貓的外殼,在他面前胡作非為。
“行了行了,別撒嬌了,身上全是泡沫,別動?!?/p>
盆里的水都已經(jīng)變得渾濁泛紅。
梁湘橙眼眸低著,他耐心的,一點一點把謝瞻肚皮處沾血的白毛沖洗干凈,又給他換了一盆新的溫水。
謝瞻背靠著小盆躺在水里,這適當(dāng)?shù)乃疁卦诨秀遍g似乎將他又帶到了某個古老的朝代,也是在這樣合適的水溫里,他躺著,舒緩疲勞。
那時候侍奉在側(cè)的……都是些將死的老太監(jiān)。
他們臉上褶皺密集,說話沙啞氣若游絲,就連皮膚都恍若干涸已久的荒地,露出一道道深邃丑陋的溝壑。
懼他如惡鬼,見他便跪地匍匐。句句求饒,求他饒命……其實謝瞻根本沒打算殺他們。
瞧瞧這些人,他還一句話沒說呢,他們就這么怕。
……他是鬼嗎?
這么害怕他,他是鬼嗎?!
謝瞻每每看到他們,便已感覺自已也是垂垂老矣,時日無多。
而如今……
透過浴室的薄薄霧氣,他看向前方。
梁湘橙的面容尚且清晰,這個總是讓他感到不愉快的現(xiàn)代人,現(xiàn)在難得溫柔地侍奉他沐浴,眉眼低垂,發(fā)梢掛珠,竟然……
竟然也露出了一點乖順的模樣。
謝瞻低頭,任由溫水沖散泡沫,洗去他身上的塵埃。
雖然是在千年之后,但梁湘橙的確是唯一一個,敢在謝瞻面前如此放肆的人。
畢竟他現(xiàn)在真的是鬼。
旁人見他創(chuàng)造的這些靈異現(xiàn)象,無不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走。唯有這個人,會留下來,陪他玩一玩。
不知死活。
這是謝瞻最為厭惡梁湘橙的一點,而如今躺在他手上,任由他搓揉自已的筋骨,謝瞻又覺得……
還好他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