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們生產(chǎn)一件手雷,嗯…就是那種扔出去會爆炸的火器,需要經(jīng)過多少道人手?”
隨手拉過手邊一件不知道是狐貍皮,還是獐子皮蓋在眼睛上,擋住頭頂上有些刺目的陽光,蕭寒咂了咂嘴,慵懶的開口問向李神通。
“手雷?”
牛車前頭的李神通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登時就是一亮!
蕭寒說的那東西他見過,不光見過,他私底下,還跟狗子討要過。
但是向來跟他挺要好的狗子,那次卻說什么都不給他,哪怕給他看看也不行!
當(dāng)時給李神通氣的頭頂冒煙,大罵狗子不講義氣!還差點跟狗子當(dāng)場割袍斷義。
此刻,回憶著自己當(dāng)初偷偷看到的手雷,李神通撓了撓頭,斟酌著答道:“那東西我看著挺簡單的,應(yīng)該,也就五六個人就行了吧?”
說五六個人,這還是李神通往多了說的。
畢竟在這個時候,匠人們基本都是單打獨斗,除去蓋房子,修河提那些非得用很多人的大型工程。
平常像是做個家具,打個鐵器,雕琢個物件,一個人就把活給干了,頂多再帶個徒弟就了不得了。
所以,在李神通手里,那個還沒香瓜大的手雷,估計兩三個人,也就給做出來了!
“五六個人?”
不過,蕭寒聽了他的話,卻是嗤笑一聲,說道:“五六個人,都不夠零頭的!告訴你,那玩意從開始,到完成,最少要經(jīng)過幾十個人的手!這還不算一開始的設(shè)計,以及后來的質(zhì)量檢查!”
“幾…幾十個人???”
這下子,李神通被蕭寒口中說出的話,驚的整個人都懵了!連腳步都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要不是旁邊的愣子推了他一把,估計都要被趕上來的牛車撞進車底了!
“吃驚么?”
而蕭寒像是早就猜到李神通會有這個反應(yīng)一般,翹著二郎腿接著道:“這還是最簡單的火器!那邊的重炮你看到了么?為了鑄造那些炮體,你知道耗費了多少銅料?有多少匠人為之殫精竭智,日夜不息?”
“多…多少……”被驚的只能機械式往前邁腿的李神通扯了扯嘴,干澀的開口問道。
一件扔出去就沒的小東西,都能用幾十個人才能造出來!那個只能靠牲畜拖的凳大家伙,豈不是要成千上萬人才成?
想到這,李神通已經(jīng)完全不敢再用自己的認知,來胡亂揣測蕭寒手底下的這些東西了!
“多少?!”
蕭寒那張沒被皮毛蓋住的嘴角扯了扯,看上去好像是想要笑!但不知怎么,最后露出的笑容,卻是比哭都難看。
“哎……這個不說也罷…你只要知道,光這幾門炮的圖紙,就裝滿了足足三間房子!為此調(diào)動的匠人,尋找到的秘方,不計其數(shù)!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忙了這么久,究竟是要做一件什么東西!”
一想到為了弄幾門結(jié)實點的,不會炸膛的銅炮,幾個工坊加班加點,無數(shù)人力物力流水般的往里填,蕭寒就是一陣肉疼!
李神通說這土谷渾的火器不如自己的好!
廢話!自己那是投入了多少金錢,多少精力,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成果?
別的不說,就說蕭寒現(xiàn)在把圖紙給了土谷渾,他們也能看懂上面復(fù)雜的配方和比重!可真要它們造出來,估計傾盡全國之力,也造不出一件!
雖然這話說的,在外人聽起來是有那么點狂妄自大。
但沒法子,這就是事實!一點毛病都沒有!
在這個世界上,一件事物的發(fā)展,從來不會是單一方面的前行!
與之相關(guān)的任何東西,都必須一起發(fā)展,這才符合規(guī)律,對此,哪怕身為穿越者的蕭寒,都無可奈何!
比如制作一門好的火炮。
首先,冶煉技術(shù)要過關(guān)吧?總不能用脆的跟干餅一樣的青銅來做吧?那樣的話,做出來的東西,是轟別人?還是轟自己?
解決了冶煉材質(zhì)的問題,接下來,怎么澆筑,又是一個大問題。
澆筑的不好,炮身里面有氣泡,有裂紋,炸了膛,照樣是自己倒霉!
除此之外,還有重量設(shè)計,外形設(shè)計,炮彈設(shè)計,藥粉配比!
炮身哪里厚一點,哪里薄一點,在哪開口放引信,在哪里安裝輪子……
這林林總總加起來,足夠?qū)⒁粋€將作監(jiān)的大匠逼瘋!
也難怪工部尚書段綸現(xiàn)在看到蕭寒,渾身就打哆嗦,趕緊跟躲瘟神一樣躲的遠遠的!
他怕的,就是蕭寒再跑到他跟前,來上一句:道友請留步,聽聞您手下誰誰誰不錯,可否借給我……
以前,那些被借出去的人,可沒幾個能回來的!
就算偶爾有回來的,也是變得成天神經(jīng)兮兮,口里念叨著什么黃金比例,最佳配方……聽的段綸一頭霧水,偏偏又不敢去找蕭寒追問。
所以說,這場對于土谷渾的戰(zhàn)爭。
在別人眼中看來,是僥幸,是運氣,是贏得莫名其妙。
但在蕭寒看來,這場戰(zhàn)斗從一開始,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明明白白的寫明了。
牛車粼粼,載著蕭寒等人一路向東而行。
一路上,他們不時還能看到有有土谷渾部落駐扎的痕跡。
不過那些人早在遠遠看到自己這支大軍時候,就已經(jīng)慌忙收拾東西,快速逃離了駐地。
至于最后他們能不能逃掉,就要看段志玄的心情好不好了。
對于這些,蕭寒一概是不管的。
伏俟城里,他們已經(jīng)殺了太多的人,再多的仇恨,也應(yīng)該隨著那把大火,一起化為灰燼了。
而且,這些人被自己所驚嚇,丟下無數(shù)東西倉皇而逃!能不能熬下這連一半都沒過完的寒冬,也是未知數(shù)。
尤其是接連的這兩場雪,更是給僥幸活下來的土谷渾人來了一個雪上添霜。
草原上,像是他們前面這條山谷一樣,能夠融化的積雪還是少的。
其余很多土地,依舊被大雪所掩蓋,或者說是被融化一般的冰雪所掩蓋。
這就導(dǎo)致土谷渾人的牲畜,連枯黃的草皮都啃不到,只能費力的用蹄子踩碎冰雪,然后冒著扎破嘴的危險,啃食那一點點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