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曜的身體比想象中還要結(jié)實,也比想象中的要僵硬許多。
他像是一只被掐住命門的野獸,茫然地露出利爪和尖齒,卻忘記該怎么撕碎獵物。
詔獄昏暗,蘇舒窈并未看清楚翎曜身上錦袍的顏色,卻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氣味。
他身上沒有一點血腥氣。
相反,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氣,仔細(xì)分辨,便能發(fā)現(xiàn)其中混雜的皂角味和陽光氣息。
說不出的清爽怡人。
與他表現(xiàn)出的瘋狂、嗜血、頑劣不堪,完全是兩個極端。
他的身體溫?zé)?,心跳得極快。
蘇舒窈貼近他的身體,閉上眼睛,再次聳動鼻翼。
九殿下好好聞。
忽然,暴戾野獸反應(yīng)了過來。
蘇舒窈被一股大力扯開。
“嘶啦——”
原本脆弱的、被劍刃劃破的錦袍被撕出一條口子,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
脆弱的、吹彈可破的肌膚,輕輕碰上去,便會流淌出滾燙的鮮血。
蘇舒窈眉心微微皺起,抬起頭,想看看楚翎曜的反應(yīng)。
就這么一息的時間,楚翎曜轉(zhuǎn)身離開,消失無蹤。
他又逃了。
這一次和上一次一樣倉皇。
一把銀色長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上一次留下的短刀還沒還,這一次又留下了長劍。
蘇舒窈撿起長劍。
長劍和短刀一樣,做工精致,造價不菲,應(yīng)該是楚翎曜常用之物。
劍柄還留著男人的體溫,仔細(xì)摩挲就能發(fā)現(xiàn),劍柄有些濕潤。
想是剛才被她抱住的時候,手心出了冷汗。
怎么辦,又欠了九殿下一樣武器。
~
楚翎曜冷著臉出了詔獄,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守在門口的錦衣衛(wèi)也只看到一道黑影。
詔獄門口的庭院里,蹲守著兩只狼狗:疾風(fēng)和暗影。
這兩只狼狗,是狼和狗雜交而生,從小便帶著野性,平時喂的也是活物。
兩只狼狗野性未消,楚翎曜追捕逃犯時經(jīng)常帶上。
只要放出去,必定會見血。
兩只狼狗差點咬死過喂食的人,平日里,就連錦衣衛(wèi)也不敢靠得太近。
楚翎曜專門放在這里,就等著蘇舒窈出來,嚇唬她。
他還特地為自己準(zhǔn)備了一把椅子,他可以坐在上面,饒有興致地欣賞她的丑態(tài)。
看她被嚇得渾身顫抖,亂了釵環(huán)、汗水糊了香粉、披頭散發(fā)、哭叫著求饒......
疾風(fēng)和暗影看到楚翎曜,露出口中尖牙,喉嚨里發(fā)出憤怒的低吼。
楚翎曜走過去,墨色瞳孔逐漸暗沉下去,帶著一股淬了冰的涼意,讓人不寒而栗。
兩只狗感受到危險,竟然乖順地?fù)u起尾巴,湊過來聞他。
這一幕勾起了楚翎曜不好的回憶,他心頭涌上一抹殺意,抬手摸上狗耳朵,狠狠捏了一把。
“嗚嗚~~”暗影不敢齜牙,喉嚨里發(fā)出求饒的低鳴,兇惡的眼神也變得乖順起來。
真正的野獸,在面對危險,是能靠本能感知的。
“帶下去?!?/p>
“是,殿下?!卞\衣衛(wèi)牽著狗繩,將狗帶了下去。
楚翎曜捏著衣帶,眼底閃過濃烈的陰騭。
可惡的女子,不僅敢抱他,還敢聞他。
下一次,本王定讓她生不如死。
~
蘇舒窈手中拿著長劍,原地等了一會兒。
確定楚翎曜是真的逃跑了,她才嘆了口氣,朝門口走去。
詔獄沒人攔她,也沒人管她。
她走到門口,看見門口的一張矮幾上放著一件披風(fēng)。
將披風(fēng)拿在手中,聞了聞,熟悉的松木香氣。
應(yīng)該是九殿下留下的。
聞上披風(fēng)的一瞬,背后傳來一道冰冷的視線,像是陰濕暗夜里藏著的蛇,正冷冷地盯著獵物。
蘇舒窈頓感后背發(fā)冷。
她將披風(fēng)穿到了身上。
她確實該穿一件披風(fēng),裙子破了,整個脖頸鎖骨都露了出來,不穿披風(fēng),根本不敢出門。
九殿下好貼心。
門口守了兩個錦衣衛(wèi),看到蘇舒窈出來,也不知道拿她怎么辦。
九殿下什么都沒吩咐。
蘇舒窈開口道:“送我回府?!?/p>
守門的兩個錦衣衛(wèi)互相看了一眼,九殿下命令他們把蘇小姐抓來,應(yīng)該是要解決什么私人恩怨。
現(xiàn)在九殿下忽然跑了,蘇小姐穿著九殿下的披風(fēng)出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不知道問誰,但九殿下沒有吩咐將人送回去,他們也不敢擅自做主。
他們不敢盯著人看,視線落在蘇舒窈手上的長劍上:“這是殿下的九淵劍?!?/p>
蘇舒窈低頭看向手中的長劍,劍身狹長,比尋常長劍更薄,劍柄纏著鮫魚皮,觸感冰涼。
是一把好劍。
“這劍我會親自還給殿下?!?/p>
“給我叫一輛馬車。”
楚翎曜對“九淵”極其珍視,平時都不讓人碰的。
現(xiàn)在這把劍落在蘇小姐手上,蘇小姐和九殿下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一般吧。
錦衣衛(wèi)叫來馬車,將人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
威遠(yuǎn)侯府,春景園。
萬氏聽說蘇舒窈被錦衣衛(wèi)帶走,身上的病氣消了大半。
“夫人,聽說倚蘭居大門都被踢爛了,在錦衣衛(wèi)面前,長公主送來的兩個丫鬟一聲也不敢吭。”吳媽媽守在萬氏身旁,說的是口沫橫飛,仿佛她親眼見到蘇舒窈被帶走一般。
萬氏念了句“阿彌陀佛”,坐直了身體。
“畢竟是家里的姑娘,也不能放任不管,派人去鎮(zhèn)撫司打聽一番,舒窈究竟犯了什么罪,會不會累及家人?”
吳媽媽恭維道:“夫人慈悲,大小姐這般不孝,夫人這個時候還為大小姐著想?!?/p>
萬氏笑了笑:“誰讓我信佛呢。再派人去長公主府,將這個消息告訴長公主,不能讓長公主蒙在鼓里?!?/p>
“是。奴婢馬上讓人去辦。夫人考慮事情真是周全?!眳菋寢屧捯魟偮?,便有小丫鬟急沖沖走了進來。
“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萬氏撩起眼皮:“回來了?這么快?她怎么回來的?身上有沒有傷?”
小丫鬟道:“回夫人,大小姐是坐馬車,讓錦衣衛(wèi)送回來的,七八個錦衣衛(wèi)把大小姐送回來,可威風(fēng)了!”
萬氏眉心一皺:“這是怎么回事?快讓人去問問。”
吳媽媽應(yīng)道:“夫人,奴婢馬上就去?!?/p>
吳媽媽離開后,丫鬟端著熬好的藥進來:“夫人,該喝藥了。”
萬氏端著藥,只喝了一口,眉心皺得快要夾死蚊子:“怎么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