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位于山腳下,位置靠北,遠(yuǎn)離村莊。
深夜寂靜,除了池塘里的樹蛙短促的鳴叫外,整個村莊格外的靜謐。
越是靠近山腳下,蘇沫淺他們的心情越是沉重。
白天發(fā)生的那一幕,還在他們腦海中回蕩。
他們心中的煎熬與痛苦,不比任何人少,體會最深的是親人受到傷害時,他們不能當(dāng)面報仇的挫敗感。
顧凌舟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無邊無際的夜空,連顆照亮的星辰都沒有。
黑沉沉的令人窒息。
顧凌舟望向牛棚的方向,眼尾泛紅,心中的陰霾就像這夜空一樣,見不到一絲光亮。
蘇沫淺感受到了顧凌舟悲傷的情緒,她輕嘆一聲,聲音極輕道:
“顧叔叔,只要人活著,一切還有希望。你也要不斷地努力,努力站的更高,變的更強(qiáng)。”
強(qiáng)者才有能力保護(hù)家人。
也能讓顧爺爺他們能在第一時間洗脫冤屈。
蘇沫淺又嘆息一聲,聲音中似乎帶著無奈:
“變強(qiáng)之前,先保護(hù)好自已,別辜負(fù)了顧爺爺全力保下你的苦心?!?/p>
她知道顧凌舟是個聰明人,也明白她話語中的深意。
剛才還沉寂在迷茫、混沌中的顧凌舟,聽了蘇沫淺的一席話,好似突然之間找到了方向,他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蘇沫淺的小腦袋,低緩的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淺淺,謝謝你。”
蘇沫淺把她腦袋上的手打掉,語氣一轉(zhuǎn),毫不客氣道:
“謝就不用了,以后來點(diǎn)實(shí)際的,我以后得給顧爺爺他們做好吃的,你的工資如果花不完的話,可以寄給我,多多益善?!?/p>
顧凌舟低笑兩聲,爽快答應(yīng):“我會把錢票一分不留地按月給你寄過來?!?/p>
蘇沫淺的眼神亮了亮,夸贊的語氣中也帶著幾分真誠:“你還真是顧爺爺?shù)暮么髮O兒,夠孝順!”
忽然想起什么,又問了一句:“你都寄過來,你媳婦會不會有意見?”
“什么媳婦?”
蘇沫淺輕笑一聲,“你到底結(jié)沒結(jié)婚?”
跟在后面的蘇俊峰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小聲地喊了句:“淺淺。”
他閨女要人家的錢票就算了,怎么還打聽起來人家的私事了,他們的關(guān)系有那么好嗎?他這個當(dāng)?shù)亩紱]這么問。
蘇沫淺品出了渣爹語氣中的醋意,想到月月上交工資的渣爹,怎么著也得顧及顧及渣爹的感受。
她安撫道:“爸爸,我在呢,我聽見你叫我了,你不用管我,觀察好周圍情況就行?!?/p>
“爸爸,我相信你,你是最厲害的爸爸,周圍的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爸爸的火眼金睛?!?/p>
蘇俊峰:“......”
他真想告訴閨女,他不是孫猴子,沒有閨女說的那么厲害。
但閨女的那一張小嘴,竟然說的他心里發(fā)甜。
顧凌舟聽著瞬間啞了火的蘇俊峰,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看來蘇營長被淺淺的一張小嘴拿捏的死死的。
他竟然發(fā)自內(nèi)心地有些羨慕。
經(jīng)過蘇俊峰這一打岔,剛才的話題誰也沒提,四人的腳程很快,不多時,便來到了山腳下。
蘇俊峰站在牛棚外繼續(xù)放風(fēng)。
蘇沫淺他們悄悄地摸到了房門處。
說是房門,倒不如說是幾根破木頭釘起來的木板。
“什么人!”
顧承德手持木棍,已經(jīng)站到了房門處,他們此時的處境很不好,能把人嚇唬走再好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還不想動手。
前幾天來過幾個毛賊,都被他嚇唬走了。
顧承德還以為今天也不例外。
顧凌舟聽到略微沙啞的聲音后,壓下眼底的酸澀,輕聲開口:“爸,是我,凌舟?!?/p>
“顧爺爺,還有我,淺淺?!?/p>
“顧爺爺,我是周賀然?!?/p>
三人各自報了家門后,牛棚內(nèi)的所有人都動了,他們紛紛從破涼席上站起來。
顧承德趕忙把房門拉開,把三人請進(jìn)‘屋內(nèi)’。
周父周母也腳步匆忙地走過來,周母的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
“淺淺,賀然,你們怎么來了?!?/p>
周父望著黑夜中的兩道小身影,眼眶發(fā)熱:“孩子們,快回去,你們不適合來這里,如果讓人發(fā)現(xiàn)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周母也瞬間從見到孩子們的喜悅中回神,趕忙催促道:“對,對,快回去,如果讓那些人抓住了,可就麻煩了?!?/p>
這幾天遭受到的折磨,一度讓周母有了輕生的念頭,如果不是想著家里還有兩個孩子等著他們回去,她也早就跳了池塘。
她真的不知道自已還能堅持多久。
如果只是身體上的疼痛也就算了,最受不住的是心靈上的摧殘,人格的侮辱,精神的打壓。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覺得自已早晚會絕望崩潰。
和她有著同樣念頭的還有顧軍長的媳婦,任向宛。
她們兩個人的名字中都帶著個宛字,沒想到命運(yùn)也是這么的相似。
蘇沫淺緊緊抓著周奶奶的雙手,給予她無聲的安慰,半晌后,她低聲道:
“周爺爺,周奶奶,我和賀然哥哥下鄉(xiāng)來了,不走了?!备惺艿街苣棠痰牟话才c急切,她輕聲安撫:“奶奶,先別著急,我們慢慢聊。”
周父語氣著急:“你們這兩個孩子,我都給你們安排好了,你們只要待在家屬院里就沒事,好端端的,怎么來鄉(xiāng)下呢,你們趕快讓老鄭想個辦法,讓他把你們再調(diào)回去?!?/p>
周賀然出聲道:“爺爺,調(diào)不回去了,您和奶奶在這里受苦,我在家屬院里一天也待不下去?!?/p>
蘇沫淺附和道:“周爺爺,周奶奶,我也是。我們來這里,舅舅也是同意的?!?/p>
周父周母的眼眶發(fā)紅,對于孩子們的舉動,他們是既欣慰,又心疼。
顧凌舟也跟父母簡單交代幾句后,又趕忙把身上的竹筐放下,從里面取出煤油燈,點(diǎn)燃,擱置在幾塊石頭搭起來的桌子上。
牛棚內(nèi)一下子被燈光照亮了,周母緊張道:“這樣會不會引起村民的注意?”
“周奶奶,別擔(dān)心,我爸爸在外面放風(fēng)呢,你們先吃東西,等吃飽飯,我們再把燈吹滅?!?/p>
其實(shí)蘇沫淺就是想看看他們身上的傷口,如果傷的比較嚴(yán)重,她得盡快包扎才行。
站在周父身旁的顧老首長,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他之前被辱罵,被踢打,被摁著下跪的時候,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但瞧著眼前幾個孩子送來的溫暖,他竟?jié)窳搜劭簦€不爭氣地流了淚水。
在燈光的照耀下,蘇沫淺也看清楚了大家的情況。
就是因?yàn)榭辞宄耍膬?nèi)心才揪的陣陣發(fā)疼。
那幫畜生,下手不是一般的狠。
周爺爺他們的臉頰紅腫一片,就像是幾天沒消下去過,想到之前聽到村民的竊竊私語,蘇沫淺的拳頭硬了。
那些張狂的小青年們,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蘇沫淺壓下心底翻騰的怒火,趁著顧凌舟給大家泡麥乳精的空檔,她先替周爺爺他們查看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