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讓蕭云庭誤會,謝思急忙松開了白卿兒的手,往后退了兩步。
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后,他才對著蕭云庭行了一禮:“見過世子殿下?!?/p>
謝思只是覺得尷尬。
白卿兒卻如臨大敵,疾步朝蕭云庭走去,急忙解釋:“表哥,你別誤會?”
蕭云庭直勾勾地看著花容失色的白卿兒,語氣古怪地反問道:“我誤會什么了?”
他與白卿兒自小一起長大,他以為他了解她。
她是那么溫柔單純,那么善解人意,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她與他之間郎有情,妾有意。
他們心中只有彼此……
但,真的是這樣嗎?
蕭云庭心中有很多問題想質(zhì)問白卿兒,卻問不出口——一旦問出口,就會顯得他很卑微,只會讓謝思與明皎看了笑話。
“表哥,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白卿兒著急地想去抓蕭云庭的手。
“啪”的一聲脆響,分外響亮。
蕭云庭嫌惡地拍開了白卿兒的手,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留下一個淡淡的紅印。
白卿兒吃痛地低呼一聲,捂住自己的手,“表哥,你弄痛我了?”
那雙漂亮的杏眸中似含著一汪春水,波光粼粼地望著他,滿是委屈與受傷。
若是平時,蕭云庭早將白卿兒摟在懷中,柔聲寬慰一番。
可現(xiàn)在,蕭云庭心如止水。
腦子里一遍遍地回放著方才白卿兒歇斯底里地沖向謝思的那一幕……
“卿兒,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會強(qiáng)人所難?!?/p>
丟下這句后,蕭云庭重重拂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表哥!”白卿兒對著蕭云庭的背影凄聲喚道。
然而,蕭云庭沒有回頭,頎長的背影顯得那么決絕。
白卿兒渾身不住顫抖,轉(zhuǎn)頭去看亭子里的明皎,冷聲道:“表姐,你滿意了嗎?!”
“就算你費(fèi)盡心機(jī)拆散我與表哥也沒用,表哥是不會娶你的!”
“謝思,你竟甘心當(dāng)她手里的一枚棋子!我從前真是看錯你了!”
她心里認(rèn)定這就是明皎設(shè)的一個局,蕭云庭與謝思都是明皎特意請來的。
而明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拆散她與蕭云庭。
也不等明皎與謝思有所回應(yīng),白卿兒就拎著裙裾小跑走了,朝蕭云庭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小小的八角涼亭中,又只剩下了明皎與謝思兩人。
一陣晚風(fēng)輕輕拂過,一片殘缺的梧桐葉打著轉(zhuǎn)兒輕飄飄地落了下來,直落在謝思的鞋面上。
四下重歸寂靜,連風(fēng)吹花木的簌簌聲都淡了。
回想著方才的這出鬧劇,謝思只覺得荒謬。
少頃,他再次看向了亭子里的明皎,神情更加復(fù)雜。
他想安慰她,又不知該如何說。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自己想來找明皎,一切與明皎并無關(guān)系。
“明小姐,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來之前,謝冉勸他別來侯府,說就算他走這一趟,也改變不了什么,再見明皎也只是平添惆悵。
但他還是一意孤行地來了。
他想跟明皎解釋清楚,就算他們的親事不成,他也不希望她對他有所誤會,他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這話應(yīng)該我說才對?!泵黟ù竭呇_一抹淺淡的笑意,抬手請謝思落座,語氣平和無波,“謝公子,一點(diǎn)小事,無需掛懷?!?/p>
經(jīng)過方才這一鬧,兩人之間那種尷尬局促的氣氛一掃而空。
反倒生出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默契與唏噓。
謝思著實(shí)意外,明皎竟能如此冷靜自持。
即便平白遭人冤枉,被人這般曲解,她依然冷靜自持,不見半分怨懟、慌亂。
她的骨子里藏著一種不折不屈的韌勁,像扎根于青山碎石之中的翠竹,迎風(fēng)斗寒,經(jīng)霜雪而不凋。
她,還是那個三年前他在翠微山見之難忘的女子!
謝思怔怔地看著她,眼圈略有幾分酸澀,心頭更是滯澀。
他垂眸去看身前的茶杯。
橙黃的茶湯中,茶葉沉沉浮浮,就如他此刻的心情般。
片刻后,謝思總算平靜了下來。
他掩飾地清了清嗓子,輕聲道:“明小姐,三年前,我七叔離京時,曾跟我說過一句話,我想這句話也能送給你。”
哦?明皎抬眸看他,被他挑起了一絲好奇心。
謝思微微一笑,帶著幾分自嘲地說:“七叔跟我說,識人知己,破執(zhí)除妄,方能行穩(wěn)致遠(yuǎn)?!?/p>
謝思知道,謝珩與他說這番話的目的是希望他認(rèn)清他自己,看清楚他與二叔之間的差距。
謝珩在告訴他,他擔(dān)不起燕國公世子的位子。
當(dāng)時,謝思大是委屈。
他自認(rèn)不曾覬覦過世子位,自認(rèn)對二叔敬重有加,可七叔卻在提防他,警告他別自不量力,放下不該有的執(zhí)念。
那會兒還不滿十四歲的謝思被謝珩的話刺傷了。
他把自己關(guān)了一天一夜后,還是看到了謝冉,才大徹大悟。
他與謝冉一胎雙生,謝冉的存在就像是他的一面鏡子——他看清了自己。
眼前的少年眸底盛滿真摯,明皎的眉眼不自覺柔和了幾分,正色道:“謝大公子,我會記住這句話。”
“識人知己,破執(zhí)除妄,方能行穩(wěn)致遠(yuǎn)……安然自處?!?/p>
“謝大公子,不要為了別人為難自己。”
因?yàn)橹x思待她一片真誠,明皎也想回報(bào)一二。
希望謝思能聽得進(jìn)去,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轍,客死異鄉(xiāng)。
謝思心頭一震,眼眶又傳來令他煎熬的酸澀感。
他再也坐不下去,忽然起了身。
“明小姐,我該走了?!彼碜髁藗€長揖,“告辭?!?/p>
最后兩個字說的無比艱難。
明皎沒有留他,只是客套地說了“慢走”,就讓大丫鬟紫蘇送他出去。
謝家的馬車就停在侯府的東角門外。
謝冉從馬車的窗口里探出半張小臉來,“大哥,上車吧。”
對上妹妹沉靜通透的眼眸,謝思突然很想哭,但他忍住了,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在那個家中,唯有妹妹是他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
謝思無意識地加快了腳步,走到馬車邊,吩咐車夫道:“去衛(wèi)國公府。”
紫蘇也聽到了,步伐一頓,回首看向謝家的馬車。
她記得謝大公子的長姐嫁到了衛(wèi)國公府,是衛(wèi)國公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