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
紫蘇接收到自家小姐的眼神,猶如竹筒倒豆子般說道,“也不知道世子爺是中了什么邪,偏就對表小姐上了心……”
“紫蘇,別說了?!泵黟ㄝp斥了一句。
紫蘇就不甘地閉上了嘴,櫻唇微微噘著——她這一刻的情緒沒有作偽,她是真的替她家小姐覺得委屈。
于唐氏來說,這點口風(fēng)也夠了。
昨晚在侯府的客院安頓后,她打發(fā)親信找侯府的下人打探過消息,但那些下人對世子被罰的事,諱莫如深。
如今聽明皎主仆一提,唐氏的思維控制不住地發(fā)散開來。
莫不是明遇與那位白家表小姐日久生情,因此激怒了侯爺,才讓侯爺對他動了家法?
這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大事,侯爺怎就那么狠心!
還有那什么白小姐,真是個寡廉鮮恥的狐媚子……
唐氏不自覺地揉起了帕子,埋怨地想著。
明起則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這侯府的世子爺也不過如此,有了妻室,還與表妹行那等男盜女娼之事……
明皎“不放心”地叮囑道:“三堂叔,三堂嬸,我大哥與表妹的事兩位知道也就算了,可莫要與外人說?!?/p>
“皎姐兒,你放心?!碧剖隙挷徽f地拍胸脯擔(dān)保,“我們都是一家人,堂嬸我心里有數(shù),絕對不會對外人說的。”
“你以后有什么心事……也盡管告訴我?!?/p>
唐氏一臉期待地看著明皎。
她本想找常氏打探消息的,可常氏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哪個打秋風(fēng)的親戚,根本不耐煩與她說話。
反倒是明皎,許是因為不喜繼母與表妹,想找個人訴說心事,嘴巴不太嚴(yán)。
也是。
明皎不過是一個剛及笄的小丫頭,心里能有什么彎彎繞繞,昨天那聲“大哥”定是自己聽錯了。
唐氏安心了不少,端起了茶盅。
之后,各懷心思的四人相談甚歡,氣氛其樂融融。
一會兒唐氏說他們一家在老家的事,一會兒明皎說些明遇的二三事。
直到一炷香功夫后,孫大夫提著藥箱來了他們所在的這間雅座。
明端放下茶盅,急忙問:“孫大夫,犬子的傷怎么樣?”
“不會影響下個月的殿試吧?”
孫大夫飛快地朝窗邊正垂眸飲茶的明皎看了一眼,拳頭放在唇邊清了清嗓子,道:“遠公子的腳只是崴了,養(yǎng)個三四天就好了?!?/p>
“但他右腕的傷就……”
“怎么樣?”唐氏忙不迭追問,帕子在手中揉成了一團。
孫大夫道:“右腕的骨頭雖然沒斷,但裂了。”
“骨裂可輕可重,好好養(yǎng)著,也許一個月就好了,也或許得兩個月……得看個人?!?/p>
“他的傷得養(yǎng)著,這段日子讓他別動筆,免得傷上加傷……”
孫大夫叮囑了一番,而后頭的話已經(jīng)傳不到唐氏耳中了。
唐氏蹙起了眉頭,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明遇那虛弱又痛苦的樣子,尤其是那條扭曲的右腿。
她的親生兒子傷了右腿,連骨頭都斷了,但明遠也不過是一點骨裂而已。
這兩個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出生的時辰只相差了短短一炷香時間,可他們的命運注定截然不同。
她記得,很多年前,她曾找到一個出名的相師看過他倆的八字。
當(dāng)時,那瞎眼的相師意味深長地說:“這兩人注定命格相沖……此消彼長,彼竭我盈?!?/p>
此消彼長,彼竭我盈。
這八個字反復(fù)地回蕩在唐氏的心頭。
她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心中憋悶。
“孫大夫,勞煩你了?!碧剖厦銖娐冻隹蜌獾男θ?,“我會讓我家遠哥兒好好養(yǎng)著的?!?/p>
“起哥兒,你送孫大夫下去吧?!?/p>
“那我就告辭了?!睂O大夫拱手團團地行了一圈禮,視線在對上明皎時,有微妙的一個停頓。
他實在是看不懂這位明大小姐。
她為什么要讓自己夸大明遠的傷勢,又為什么讓自己……
“孫大夫慢走?!泵黟êΦ?,語氣隨和。
這短短五這個字卻讓孫大夫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他沒有選擇,只能聽大小姐的。
孫大夫不敢再看明皎,隨明起匆匆地離開了。
“皎姐兒,”明端拈了拈須,略帶幾分無奈地說道,“你遠堂哥有傷,我與你堂嬸就先送他回?zé)o量觀了?!?/p>
“世子傷得這般重,太夫人和侯爺這會兒怕是心煩得很,我們就不讓你堂哥去打攪他們了?!?/p>
“等改日……等世子的傷勢穩(wěn)定些,我再讓你遠堂哥去侯府請安?!?/p>
“你覺得如何?”
他說話的同時,明遠拖著右腳,一拐一拐地出現(xiàn)在雅座外。
明皎的視線穿過明端,落在雅座門口的明遠身上。
一時間,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她在老家見到明遠的那一天。
當(dāng)時明遠瘸了,滿身陰郁的氣息,抑郁不得志,與現(xiàn)在的他截然不同。
這兩天所發(fā)生的一切,也驗證了明皎一直以來的猜測——上一世,明遠的右腿之所以會瘸,定是源于明遇的算計。
那么,她就會讓明遇付出他該有的代價。
兄妹倆沒有說話,但這一瞬,明遠讀懂了明皎的眼神。
想著方才他與明皎的那局棋,他懂了,也確信了。
是明皎。
他的這個妹妹性子與他截然不同。
方才的那局棋是她在告訴他,她不會強迫他回侯府,但他也別想阻攔她想做的事。
今天的事只是明皎的第一步。
她很快就要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而他,若是想阻攔她,現(xiàn)在就該說出真相——說他的手腕其實沒有骨裂。
明遠摸了摸那纏著一圈圈白紗布的右腕,抿緊了薄唇。
明端只以為明遠擔(dān)心影響殿試,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遠哥兒,吉人自有天相,你這點傷肯定妨礙不著殿試的?!?/p>
而唐氏一看明遠右腕上紗布,便覺得刺眼,覺得明遠簡直是無病呻吟,裝腔作勢。
唐氏沒好氣地說:“明遠,你這點傷算得了什么,世子的腿骨被馬蹄踏斷了,三個月不能下榻呢?!?/p>
“好了,我們別在這里耽誤皎姐兒了,她還要回侯府看她大哥呢。”
唐氏擔(dān)心明遇的傷勢,恨不得插翅飛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