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時間反駁不了萬良的話。
她看著萬良,繃著臉,“你繼續(xù)說。”
萬良見太皇太后沒大怒,繼續(xù)往下說:“老奴聽王侍中府的大公子說,明熙縣主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武學(xué)奇才,即便王大公子接應(yīng)到了她,若只憑他和他帶的那些人,不止難以保住她,就連他自己都會沒了命??擅魑蹩h主,明明重傷在身,卻一手金針,殺人不見血,一柄寶劍,出手干脆利落,這樣的高手,在我們大魏,難求萬一。若是她能被太皇太后您收攬,為您所用,以后還何愁有犯上作亂的小人讓太皇太后您殫精竭慮日夜難安?這若是用好了,可是一把極好用的劍?!?/p>
太皇太后神色稍緩,“她的確是有本事。”
“是,有本事的人,大多都脾性古怪。這明熙縣主,有幾分狂妄性情,也情有可原。若今兒不是李六公子逼迫,她也不見得會愿意開罪您。太皇太后您海納百川,若想這樣的人為您所用,自然有舍才有得?!?/p>
太皇太后心里依舊不得勁兒,“你說的倒是在理,但讓哀家就這么拿李安玉換她,哀家以前在李安玉身上耗費的心神,豈不是都枉費了?他可是哀家咬牙拿重利跟隴西李氏換的。”
“您要的是得到人而已?!比f良小聲說:“與他許給誰,娶不娶妻,其實干系并不大。”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李安玉是塊硬骨頭,如今哀家得不到他,以后怕是也難?!碧侍笮睦锍劣?。
萬良出主意,“那就徐徐圖之。不論是李六公子,還是明熙縣主,先將人寵絡(luò)到手里再說,以后您再慢慢想法子拿捏控制?!?/p>
太皇太后思忖片刻,又重新閉上眼睛,“讓哀家好好想想,你起來吧,繼續(xù)按?!?/p>
萬良從地上爬起來,“是?!?/p>
馮臨歌被召入宮,等著太皇太后午睡后見她。
太皇太后經(jīng)由王睿萬良勸說后,心里的氣已消散的差不多了,小憩后,又琢磨許久,再見馮臨歌,已恢復(fù)了早先的冷靜姿態(tài)。
她對馮臨歌也問一樣的話,“你覺得,哀家該不該為了今日之事,殺了虞花凌?”
馮臨歌心里“咯噔”一聲,連忙道:“姑母,明熙縣主不能殺?!?/p>
太皇太后點頭,“你們既然都說不能殺,那哀家自然不能一意孤行?!?/p>
她看著馮臨歌,“那哀家該不該將李安玉給了她?”
“這……”馮臨歌不敢說。
“但說無妨?!?/p>
馮臨歌咬牙,“姑母,臣這些日子照看明熙縣主養(yǎng)傷,對她的性情也了解個七七八八,她視功名利祿于無物,視金銀如糞土,對您賜予的府宅和張府留下的庫房,并不在意。她只在意婚嫁自主,這就是她唯一所求,如今求到了,別的對她來說,臣覺得,是真不在意。她今日出宮后與臣說,想盡快離京呢?!?/p>
“是人就有軟肋?!碧侍蟮?。
“她與陛下說,她沒有軟肋。今日她見陛下時,臣就守在門口,殿門沒關(guān),聽到她是這樣說的?!瘪T臨歌道。
太皇太后挑眉,“李安玉的救命之恩,于她來說,不是軟肋嗎?萬良說這是她的軟肋。說當(dāng)時,李安玉讓她報恩,她臉都變了?!?/p>
馮臨歌回想當(dāng)時情景,“這臣就不知道了,她的確是變了臉。不過,對于這件事情沒能成,她也覺得她盡力了,并沒有為此覺得對不住李安玉。否則也不會想著盡快離京了。”
太皇太后繼續(xù)問:“所以,你覺得,哀家該不該答應(yīng)把李安玉給她?”
馮臨歌心驚,“姑母,您的意思是……打算把李六公子給明熙縣主了?換招攬于她?”
這個轉(zhuǎn)變,她是怎么都沒想到的,實在太過驚訝,讓她一時間眼眸睜大,嘴巴合不攏,滿臉的震驚難以置信。
畢竟,她是親眼見證這兩年,姑母是如何為李安玉費盡心思的。
“是有這個想法,王侍中、萬良,你,你們?nèi)齻€人,都覺得虞花凌不能殺。但她知道了哀家的心里所想,若不能為哀家所用,哀家心有不安。況且,她的確有一身本事。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但聰明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的少,尤其,她還是個女人。”太皇太后道:“說到底,李安玉雖年少成名,才華滿腹,但到底是一個男人。這朝中,得用的男人還少嗎?哀家缺的,是女官。是一把能為哀家披荊斬棘的劍,哀家不想聽有一日朝野上下只抨擊哀家一個人,說哀家鳩占鵲巢,牝雞司晨?!?/p>
馮臨歌不知王侍中和萬良跟太皇太后說了什么,竟然短短時間,讓太皇太后轉(zhuǎn)變了想法,她不由問:“姑母,您當(dāng)真舍得李六公子?”
太皇太后自然舍不得,但她今日也看出來了,李安玉是塊難啃的骨頭,就沖他那傲骨未折的性子,指不定鬧大了,對她沒什么好處。虞花凌又確實不簡單,是一把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生死的利劍,若能為她所用,大有裨益。
既然不能殺她,那就好好用她,放她走是不可能的,她與李安玉,她都要。
她道:“一個男人而已,哀家當(dāng)以大局為重?!?/p>
馮臨歌心頭直跳,勉強才穩(wěn)住,覺得這不像太皇太后說的話,但她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姑母本就是一個有野心且理智聽得進(jìn)勸說的人。
她一時沒想到關(guān)竅,只能附和,“姑母說的是?!?/p>
既然做了決定,太皇太后便喜歡干脆利落,并不拖泥帶水,她怕決定晚了,虞花凌真離京了,屆時沒準(zhǔn)還真攔不住,畢竟她太有本事。
她吩咐馮臨歌,“你回去告訴她,讓她明日再進(jìn)宮一趟。哀家再與她好好談?wù)劇!?/p>
“是?!瘪T臨歌點頭。
走出皇宮,馮臨歌心里還是不敢置信,她以為,姑母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yīng)將李安玉給虞花凌,不止如此,還恨不得想殺了人。她自然不會殺李安玉,畢竟是自己好不容易弄進(jìn)京的人,要殺,自然是殺虞花凌。
但沒想到,姑母非但不殺她,還拿李安玉換招攬她。
虞花凌對姑母的價值,竟然超過了李安玉?超過了幽州刺史之位和大魏三分之一金礦開采權(quán)?
她消化著這件事情,直到馬車回到虞府,看著虞府的牌匾,她終于想明白了,興許姑母另有算盤,大約是先穩(wěn)住人再說。
不過也說明了,原來人的本事,可以大到,以一己之身,便可讓大魏最尊貴的女人一再退讓。
她下了馬車,緩步往府里走,一直走到虞花凌住的院子,見院中靜悄悄的,她才停住腳步,問:“縣主歇下了?還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伺候的人小聲道:“用過午膳后,縣主說乏了,歇下了?!?/p>
馮臨歌點頭,“那我晚上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