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器一個劍步?jīng)_過去,雙手拉開門。
衛(wèi)承東還是穿著那一身濕衣,匆匆走進來。
“都察院那頭鬧大了,國子監(jiān)的學子和五城的人動起手,五城的人抓了幾個帶頭鬧事的刺頭,還把房祭酒給叫來了,朝學子們喊話?!?/p>
陳器:“喊話有用嗎?”
衛(wèi)承東:“沒用,雙方這會還對峙著?!?/p>
陳器一聽就懂,“放心,我爹和五城的人熟,我這就求他去打聽打聽。”
“先別急?!?/p>
衛(wèi)承東一把拉住他,“除了五城的人,也沒見錦衣衛(wèi)過來維持秩序?!?/p>
陳器納悶:“錦衣衛(wèi)沒來嗎?他們可是狗鼻子,聞著味兒就來的?!?/p>
衛(wèi)承東:“去打聽的人說,一個都沒瞧見,陳器你說怪不怪?”
忒怪。
錦衣衛(wèi)那幫人,沒事還要掀出幾分浪來,這會子浪來了,他們生生躲開了?
太不合常理。
“那只能說明一點?!?/p>
陳器手往天上指了指:“上頭的人,不允許他們摻和。”
衛(wèi)承東官宦大族出身,從小耳濡目染,瞬間就明白這話里的深意。
錦衣衛(wèi)從來只有一個主子,那便是皇帝。
皇帝不允許,他們就是長了十個膽子,也不敢動手。
想到這里,衛(wèi)承東的臉一點點塌了下來。
這么說來,皇帝已經(jīng)知道都察院門口的事情了?
他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那是不是就意味著,祖父和衛(wèi)家當真沒有一絲絲的希望了?
“哥。”
衛(wèi)東君突然開口:“你知道不知道小叔的那封信上,到底檢舉了祖父哪幾條罪狀?”
“二叔都打聽不出來的事,我怎么能知道?!?/p>
提起這個衛(wèi)承東直嘆氣:“我只知道信是直接從御史臺,到了天子手上?!?/p>
陳器插話:“聽我爹說……大概是貪污受賄之類的?!?/p>
“那便奇了?!?/p>
衛(wèi)東君頓了一下:“古往今來,貪污受賄的大貪官、大奸臣比比皆是,也沒說驚動國子監(jiān)的學子,像這般不依不饒的。”
是啊。
為什么呢?
衛(wèi)承東和陳器都在心里喃喃:這般的不依不饒?
衛(wèi)東君猶豫片刻,“你們說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后煽動?。俊?/p>
兩個男人的表情雙雙裂開。
衛(wèi)承東摸著砰砰直跳的心口,狠狠瞪妹子一眼:“你別胡說?!?/p>
“我沒胡說,是有人要置咱們衛(wèi)家于死地,而且……”
衛(wèi)東君一咬牙,豁出去了,“我覺得這個人,就是太子。”
屋里,靜了一瞬間。
陳器從太師椅里跳起來,慌手慌腳地去把大門關上。
衛(wèi)承東一把捂住妹子的嘴,膽戰(zhàn)心驚地呵斥道:“你是瘋了嗎?”
……
暴雨后的夜,帶著幾分寒意。
都察院門口的形勢,卻越發(fā)升溫起來。
幾個鬧事學生的被抓,祭酒大人的苦勸,不僅沒讓學生們心生退意,口號反而喊得更響,斗志反而更盛,跟打了雞血似的。
一旁,五城兵馬總指揮吳酸急得團團轉(zhuǎn)。
這天底下什么人最難對付?
讀書人。
罵又罵不聽,殺又殺不得,一個個的還不怕死,死了他們能名垂青史,自己卻成了那遺臭萬年的,真是比那狗骨頭還難啃。
更讓吳酸火急火燎的是,他第一時間派人把事兒往上面遞,可這么長時間過去,上面既沒消息下來,也沒派人下來。
一個個的都他/娘的裝聾作啞,把鍋甩給他。
一會天就要亮,事情再不解決,他頭上這頂烏紗帽十有八九要被大風吹跑。
“到底是誰在背后煽動的?”吳酸咬牙問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妖。
衛(wèi)家的事情已經(jīng)出了半個月,那幫學子早不鬧,晚不鬧,偏偏在這個時候鬧,這其中要沒點內(nèi)情,他吳字倒過來寫。
但內(nèi)情是什么,吳酸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大人,大人?!?/p>
貼身侍衛(wèi)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把頭湊到吳酸耳邊,低聲道:“大人,東宮派人來了?!?/p>
東官?
太子?
吳酸微驚:“派的誰來?”
“左侍衛(wèi)羅一?!?/p>
這人可是太子心腹。
吳酸臉色大變,“來做什么?”
侍衛(wèi)左右看看,聲音壓得更低:“羅一說,太子有令,命大人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將學生驅(qū)逐?!?/p>
“這……”
吳酸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怎么驅(qū)逐?
見不見血?
見幾分血?
退一步說,這事也不歸太子管啊。
“他/娘的?!?/p>
吳酸往地上啐一口,“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干就完了,真出事,不有位高的人頂著嗎?!?/p>
太子的地位足夠高,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怕個鳥。
他大吼一聲:“來人,把兄弟們都集合起來?!?/p>
……
三天一晃而過。
天不亮,衛(wèi)東君便偷偷溜出角門。
角門外,駕車的少年依舊一身黑,神情冷冷。
陳器抱胸站在馬車旁,破天荒的手里拿了一把劍。
衛(wèi)東君和他一對眼,兩人一前一后鉆進馬車里。
馬車在青石路上疾馳起來。
陳器扒著車簾往外偷瞄,“這好像不是咱們上回走的路?!?/p>
“都到這份上了,走哪條路都無所謂,反正殊途同歸?!?/p>
衛(wèi)東君懶得動腦子,打算閉目養(yǎng)神一會,上眼皮和下眼皮剛碰上,只聽陳器用詫異的聲音說:
“這車竟然是用黑楠木做的車身?!?/p>
“???”
衛(wèi)東君趕緊睜眼。
車內(nèi)四面絲綢裝裹,鑲金嵌寶,金是真金,寶石也是真寶石,五顏六色的,上回她只顧著緊張,沒瞧出端倪來。
衛(wèi)東君一寸寸摸過去,“姓寧的可真有錢啊。”
陳器:“光有錢還不行,還得會享受。”
衛(wèi)東君:“光會享受還不行,還得有品味,瞧瞧這木頭上刻的梅蘭竹菊,哪一個不清新雅致?!?/p>
陳器:“他應該出生在一個不缺錢的詩禮之家?!?/p>
衛(wèi)東君:“必是幾代富貴?!?/p>
陳器皺眉:“四九城好像沒這號人啊?!?/p>
“對了?!?/p>
衛(wèi)東君把聲音壓到最低:“我這三天翻遍了我爹的藏書,沒找到詭醫(yī)這個行當?!?/p>
陳器把身子湊過去:“我也派人去打聽了一下四九城里的通靈人……”
“打聽到了什么?”
“都說只能把陰魂請上來,不能親自下去?!?/p>
“什么意思?”
“意思是……”
陳器沉吟了一下:“誰也進不到枉死城里面?!?/p>
那寧方生是怎么進去的?
不僅能進去,還能看到、聽到。
衛(wèi)東君聲音都變了調(diào)子,“會不會是那些人的靈通不夠?”
陳器點點頭,表示有這個可能。
“不管怎么樣,衛(wèi)東君,這一回我必須看到那姓寧的,他不讓我進去,這買賣就黃?!?/p>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