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爺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把匕首往外一挪,先生命令他探出月娘來的目的,可沒說要弄死她。
這一挪,讓月娘頓時有了底氣。
這世道還有怕殺人的綁匪?
“當家的,你給我出來,我有話問?!?/p>
月娘從懷里掏出銀票,故意晃了晃。
“你要是敢回答,這些銀票都是你的;你要是當縮頭烏龜,我定讓我家老爺踏平你的山頭。”
隱在暗處的衛(wèi)東君:“……”利誘、威脅統(tǒng)統(tǒng)來了?
隱在暗處的陳十二:“……”這娘們真狠。
隱在暗處的寧方生:“……”太有賀三身上那股子勁了。
感嘆完,三人面面相覷:下一步,怎么辦?
陳器指指自己:還是陳大人我出面嗎?
衛(wèi)東君點點頭:除了你,還有誰?
寧方生看衛(wèi)東君一眼:未必。
衛(wèi)東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寧方生那一眼的意思,后背貼過一只大掌,將她往外用力一推。
衛(wèi)東君踉蹌著往前沖了幾步,站穩(wěn),扭頭朝身后看一眼,那眼里的怨氣怒氣,厲鬼瞧了都害怕。
寧方生,你這個殺千刀的,給姑奶奶等著。
陳器看了眼一臉淡定的始作俑者,心說:你死定了。
寧方生對上陳器的目光,還是那兩個字:未必。
這時,只聽月娘已經(jīng)大喊:“你不是當家的,叫你們當家的出來!”
衛(wèi)東君轉(zhuǎn)身看著月娘,腦子像哪吒腳下的風火輪,呼呼轉(zhuǎn)開了。
剛剛陳器兇成那樣,也沒有把這婦人嚇倒,自己這個小身板,這點微不足道的氣勢,更不可能怎么樣。
不如……
換個方式。
主意打定,她不急不慢道:“我才是真正的當家的,剛剛那位不過是我的馬夫?!?/p>
陳器:“……”
月娘不信:“哪有女人做綁匪頭子的?”
衛(wèi)東君冷笑:“也沒有哪個女人因為別人算計自個女兒的婚嫁,有一個要殺一個,有一雙要殺一雙的?”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熟悉,好像是……
轟!
這是夫人說過的話。
月娘驀的與衛(wèi)東君直視,厲聲道:“你到底是誰?有本事報上名來,別在這兒裝神弄鬼。”
“想知道我是誰,簡單……”
衛(wèi)東君故意拖長的調(diào)子,“回答我三個問題,我就告訴你?!?/p>
薄霧透過樹林落在黑衣人身上,那唯一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在薄霧中,顯得特別的明亮。
月娘在高門里做了幾十年的下人,混的、濁的、狠的、算計的……什么樣的眼睛沒見過。
唯獨眼前這一雙眼睛,黑是黑,白是白,清澈的少見。
三個問題而已。
“你問。”
衛(wèi)東君沖天賜一擺手,匕首擦著月娘的頸脖消失。
“第一問,你為什么去而復(fù)返?”
陳器只覺得眼前一黑。
小姑奶奶,你問這個做什么,直接問任扶搖對她娘有沒有執(zhí)念啊。
月娘深呼吸了一下:“我覺得你們不像綁匪,但又搞不清你們的目的,所以冒險過來看看?!?/p>
衛(wèi)東君:“……”哪里不像?
她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第二問,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跟著賀湛英的?”
陳器眼前又一黑,趕緊用眼睛去瞪寧方生。
眼瞎了吧,把她推出去,還不如陳大人我出面。
偏偏寧方生漆黑的眼底一片平靜,面對陳器的譴責,只是淡淡的撇過臉。
看著煩。
“我家夫人嫁到任家?guī)滋旌?,我就跟在她身邊了?!?/p>
這么晚?
衛(wèi)東君吃一驚,她還以為這個月娘是跟著賀湛英陪嫁過去的,所以性格才這么像。
“第三問,你和你家四奶奶,誰對賀湛英的死最不能放下?”
此刻的月娘內(nèi)心一凜,暗道自己猜對了,這些人根本不是沖四奶奶來的,而是沖夫人來的。
“我!”
“我不信。”
衛(wèi)東君搖頭:“任扶搖是她女兒,血脈相連,母女情深。而你不過是個下人?!?/p>
月娘原本還算平靜,此刻卻因為“下人”兩個字,心里如同塞了一把火。
那火冒上來,她怒聲道:“下人又怎么樣?我才是這個世上最懂她的人?!?/p>
怒了。
急了。
那就太好了。
衛(wèi)東君故意挑起秀眉,一臉不屑道:“你憑什么說你是這世上最懂她的人?”
月娘一昂頭:“就憑她死之前,把四奶奶托付給我。”
衛(wèi)東君神色大變,她從這話里,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
“你,你知道她要尋死?”
“不僅知道,她跳井的時候,我就在邊上?!?/p>
什么?
什么?
什么?
衛(wèi)東君心跳如雷,下意識扭過頭,去尋找那兩雙熟悉的眼睛。
隱在暗處的寧方生和陳器,和衛(wèi)東君的反應(yīng)一模一樣。
心跳如雷。
驚魂未定。
他們料到了月娘對賀湛英的重要性,卻沒料到重要到如此程度。
換句話說,月娘對賀湛英的自盡,不僅一清二楚,不僅沒有阻攔,還默默送她最后一程。
為什么?
情急之下,寧方生做了一個誰也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摘下蒙在臉上的黑布,大大方方走出來,站在衛(wèi)東君的身邊。
衛(wèi)東君:“……”他把布摘了,我摘不摘?
陳器:“……”他出去了,我跟不跟?
得。
要發(fā)瘋,就一起發(fā)瘋吧。
衛(wèi)東君摘下黑布。
陳器跟了出去。
這下,輪到月娘狠狠吃一驚。
三個人。
一個沉穩(wěn)冷峻;
一個面容秀麗;
一個胡子邋遢。
“你們是……”
話剛起了個頭,衛(wèi)東君和陳器同時往后退了一步,獨留寧方生一個人孤零零地杵在月娘面前。
寧方生:“……”
至于嗎?
他深吸一口氣,望向月娘。
“自殺之人的魂魄會滯留枉死城,需要找出陽間對他們有執(zhí)念的人,斬執(zhí)念,了塵緣,才能過忘川,入輪回。”
在月娘無比驚詫的眼神中,他話音頓了頓又道:“我便是那個斬緣人?!?/p>
衛(wèi)東君:“……”我的娘咧,他一句話,全交待了。
陳器:“……”這回答,得把人活活嚇死吧。
果然,月娘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眼睛直愣愣的,半天沒說出個字來。
沒嚇死。
可嚇傻了。
“嗷嗷……”
良久,月娘嘴一張,放聲嚎哭起來,那聲音凄厲的簡直能把狼都招來,那眼淚嘩嘩的,能水漫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