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shí)上只要銀子給的足,不僅有一個雖然小,但五臟六腑俱全的院子,還有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飯菜雖然普通,卻有濃濃的鍋氣,衛(wèi)東君連干了兩碗飯。
吃完,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寧方生起身:“我去外頭打聽點(diǎn)事情?!?/p>
“打聽賀湛英相好的事情?”
寧方生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含糊地點(diǎn)了一下頭。
“不管打聽到什么,今晚肯定是要入顧氏的夢,你抽空補(bǔ)個覺?!?/p>
“好。”
衛(wèi)東君等他離開后,走進(jìn)廂房。
廂房里沒有床,只有兩張舊榻和一堆雜物。
很明顯,這是一間主人家不怎么常用的院子。
她歪在榻上,想了一會心事,眼皮慢慢闔下來。
驚醒她的是陳器的聲音。
衛(wèi)東君睜眼才發(fā)現(xiàn),窗外的天,不知何時已經(jīng)黑沉沉的一片。
身上有什么東西蓋著,衛(wèi)東君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床舊毯子。
誰替她蓋的?
顧不上想那么多,衛(wèi)東君一把掀了毯子,揉揉臉走出去。
堂屋里,一燈如豆。
舊的四方桌上,已經(jīng)坐著三人,其中兩個人的腦袋都無力的耷拉著,正是親爹和陳十二。
衛(wèi)澤中耷拉腦袋的原因是,牢獄里來了四個太醫(yī),都是治外傷的。
由此可以推斷,這一次用刑是實(shí)打?qū)嵉?,老父親在里面很是受了些罪。
陳十二耷拉腦袋是牛皮吹出去了,事情沒辦妥。
這賀家除了老太太死得快了點(diǎn),賀老大會試出人意料了點(diǎn),別的竟都打聽不出來。
唯一打聽到的,是老太太做了寡婦后,有人替她做媒,老太太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記憶深刻的話——
寧肯偷人,也不再嫁。
這算什么消息啊,陳十二臉皮掛不住,整個人都萎了。
“要不……”
他看著寧方生,試探道:“銀子還你?”
“留著吧,總有下次。”
寧方生頭一偏:“衛(wèi)東君,你把小花廳里發(fā)生的事情,再說一遍?!?/p>
“好?!?/p>
衛(wèi)東君迅速地又說了一遍。
最后一個字說完,陳器和衛(wèi)澤中的眼神都直了。
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便是。
原本祁氏上門只是為了給顧氏施個壓,好方便晚上入夢,萬萬沒想到,竟然弄出一個賀湛英的相好來。
會不會是他對賀湛英念念不忘呢?
陳器沉默了好一會,“寧方生,我覺得其他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但這個相好,一定不能放。”
“對,對,對?!?/p>
衛(wèi)澤中連忙道:“以我對男人的了解啊,一般得不到的,都是念念不忘的?!?/p>
“我下午出去打聽了一圈,賀老爺房里,最不受寵的是一位姓楚的姨娘,而且她年輕的時候滑過胎?!?/p>
寧方生話鋒一轉(zhuǎn):“敵人的敵人,就是咱們的朋友,我想去會會她?!?/p>
桌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頭霧水。
他這話什么意思?
“前面澤中說,顧氏手段厲害,如果我沒有猜錯,楚姨娘的滑胎多半是顧氏的手筆?!?/p>
寧方生:“楚姨娘是府里的老人,府里的很多事情,她都應(yīng)該看在眼里,藏在心里?!?/p>
衛(wèi)東君“噢”的一聲:“一個不受寵的、恨著顧氏的老婦人,悄無聲息地生活在深宅大院里,她一定知道很多的秘密。”
陳器也恍然大悟:“我們只要撬開她的嘴,說不定就能打聽出賀湛英的那個相好?!?/p>
“問題關(guān)鍵是……”
衛(wèi)澤中沉吟:“寧神醫(yī)用什么辦法撬開她的嘴?!?/p>
“因果病?!?/p>
寧神醫(yī)聲音淡淡。
……
天色暗沉下來。
賀府內(nèi)宅。
一個穿綠衣的丫鬟,匆匆走進(jìn)院子。
院子黑沉沉的,一點(diǎn)亮光都沒有。
丫鬟似乎也習(xí)慣了,摸黑進(jìn)了房里,把食盒放下,又將房里的燈一盞盞點(diǎn)亮。
“楚姨娘,飯來了,用飯吧?!?/p>
“不餓,你替我吃了,去把院門鎖一鎖?!?/p>
“又這么早就鎖院門啊,萬一老……”
“沒有萬一?!?/p>
楚姨娘往地上“呸”了一聲,冷笑道:“那老東西要是再來,我也不侍候。”
丫鬟鎖了院門,折回來走到廂房門口,探進(jìn)半個腦袋,看著梳妝臺前的婦人,輕輕嘆了口氣。
但凡姨娘的脾氣性子能改一改,這院里也不至于冷清成這樣。
瞧瞧隔壁院里的趙姨娘,把老爺哄得開開心心的,暗下得了多少好處,連帶著丫鬟都沾光。
楚姨娘只當(dāng)沒聽見那聲嘆。
她把發(fā)髻上的簪子拔下,散開頭發(fā),對著鏡子,用木梳一遍一遍梳著。
鬢角處好像長了一根白頭發(fā),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捻起那根白發(fā),用力一拔。
突然,鏡子里多出一張臉。
那臉有些蒼白,一半落在燭火下,一半藏在了黑暗里,漆黑的眼珠正透過銅鏡,冷冷地看著她。
“??!”
楚氏嚇得手一抖,手中的白發(fā)輕輕飄落。
楚姨娘活一把年紀(jì),還是有幾分膽量的。
“求求你別殺我,這屋子里值錢的東西,你隨便拿走?!?/p>
鏡子里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甚至連眼珠子也沒有動一下。
楚姨娘兩排牙齒咯咯打顫,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身后的人往前走一步,她嚇得一哆嗦,雙手死死抱住了頭。
“我不殺你,我來這里要救一條命?!?/p>
啊?
楚姨娘以為出現(xiàn)了幻聽,心驚膽戰(zhàn)地看了著鏡子里的人:“救,救誰的命?”
“這屋里有一個陰魂,她告訴我說,他被你困在這里整整十八年。”
楚姨娘幾乎要窒息。
陰魂?
被她困了十八年?
這怎么可能?
“如果你想知道原因,回答我?guī)讉€問題?!?/p>
楚姨娘瑟瑟發(fā)抖,“我,我,我憑什么相信你?”
“那陰魂告訴我說,她叫賀春山?!?/p>
賀、春、山。
三個字像三道天雷直劈到楚姨娘的身上。
半晌,她顫顫巍巍道:“你,你想問什么?”
寧方生不動聲色地松出一口氣,“府上三小姐,就是跳井自盡的那一位,在嫁到長平伯府之前,有沒有相好?”
楚姨娘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人竟然問的是死人的事。
三小姐已經(jīng)死了五年。
五年前不打聽,怎么現(xiàn)在跑來打聽。
她怔愣了好一會,點(diǎn)點(diǎn)頭。
“有?!?/p>
這聲有,讓寧方生滲出一手心的汗:“是誰?”
楚姨娘看著鏡子里的人,咬了咬牙。
“是我家大爺?shù)南壬?,叫宋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