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君臣二人一起走出冷宮。
回到奉宸殿,伺候的人送了宵夜來,景明帝心血來潮道:“要不咱們來一杯?”
趙慎搖頭道:“不早了,該歇著了,皇上還是要保重身體?!?/p>
皇帝心中覺得奇怪,這些時日,趙慎時常提醒他要保重身體,尤其是這次中毒之前,好像知道他的身體會出問題一樣。
他不由問:“這好端端的,你怎么生怕朕的身體有什么不好?”
趙慎頓了一下才道:“宮里這些日子出了太多事,讓臣……心中不安?!?/p>
景明帝回想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也覺得事兒有點多。
而且災禍平等地降臨在了太后,皇后,皇子和他的身上,一個都沒有躲過。
他摸著下巴喃喃道:“朕是不是該去好好燒個香???”
趙慎:“……臣困了,要去歇著了。”
景明帝拉著他道:“別走呀,反正阿舒在母后那里,你回去也是孤枕難眠,不如跟朕秉燭夜談,你都好久沒跟朕好好說說話了?!?/p>
趙慎想想也是,便道:“那就讓人準備點酒菜吧?!?/p>
景明帝樂呵呵地讓人送酒菜來,給趙慎倒了一杯酒道:“今兒咱們不醉不歸。”
趙慎不解道:“今日有什么喜事,皇上這樣高興?”
皇上道:“這半年雖然發(fā)生了不少事兒,但朕跟母后的關系緩和了,皇后好好的生下了皇子,朕雖然中毒但也有驚無險,母后今日遇刺也沒事,這不都是喜事?說起來朕該好好感謝你跟阿舒。”
趙慎聽他這么一說,也覺得這半年來發(fā)生的都是好事,仰頭將一杯酒都干了,笑道:“您說的是?!?/p>
景明帝連忙又給他滿上:“當初你說要娶阿舒的時候,朕真是怕委屈了你,現(xiàn)在看來,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如今你們這樣恩愛,朕也能跟母后和舅舅交代了?!?/p>
“恩愛?”趙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皇上覺得我們恩愛?”
景明帝道:“難道不是嗎?得知你在肅州失蹤的消息時,阿舒急的不得了,當場就提出要去找你,朕其實沒想讓你去的,可她愣是說服了朕,還有母后,你知道母后有多疼她,事實上,朕當時其實是希望母后能攔住她的?!?/p>
趙慎聽到這些話,神情有些恍惚:“我當時見到她,也以為……”
也以為她是因為愛他,害怕失去他才會冒著生命危險跑那一趟的。
可這些日子他漸漸明白過來,其實不是。
不管嫁給誰她或許都會這么做。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可他忍不住 。
皇上見他話說了一半又住了口,不過這半句,也透露出了不少東西。
其實剛剛在冷宮他就感覺到了,這兩人的感情出了問題,或者說一開始就有問題。
令他奇怪的是,栽了的人竟然是趙慎。
他不動聲色地問:“難道你覺得表妹對你不是真心?”
趙慎心里有事,皇上又故意灌酒,他不知不覺間已經喝了好幾杯,白皙的臉泛起了 紅,低頭輕喃了一聲:“我不知道?!?/p>
皇上不由佩服紀云舒心智堅定,面對這樣的絕色美男也能不動心。
紀云舒:她其實很動心,當然是色心。
皇上本想灌醉了趙慎套話的,但趙慎這個樣子讓他難得生出了點良心。
覺得自己不太厚道。
他自己喝了一杯酒,往后一靠道:“哎,你都不知道朕有多羨慕你,你可以想娶誰娶誰,朕卻連睡誰都不得自由,皇后……朕對不住她。”
猝不及防聽到皇上心事的趙慎,他一開始有些不自在,其實以前皇上也跟他抱怨過后宮的事。
但那時候他怎么想的來著?
他覺得皇上就是在無病呻吟,比起生死,睡個女人算多大的事兒?
可現(xiàn)在,他忍不住問:“你去別人宮里的時候,皇后娘娘會生氣嗎?”
說完他就愣住了,他是瘋了吧,竟然過問帝后的事。
景明帝卻不在意,淡淡道:“一開始也會跟朕鬧別扭,后來就什么都不說了,但其實,朕更希望她跟朕鬧。”
趙慎聽了這話,立馬就想到了紀云舒新婚那夜,見到趙恒和姚若蘭在一起,果斷地決定要嫁給自己。
她也說過,自己若是背叛,她會離開。
那不是玩笑話。
現(xiàn)在想想,紀云舒那樣懶憊的性子,卻一日不輟地練武,開醫(yī)館,開酒樓,有條不紊地計劃著賺錢,出海,何嘗不是在給自己謀劃后路。
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依靠任何人。
趙慎覺得口中的酒有些苦澀,他又問:“阿舒是在宮中長大,她以前是什么樣子的?”
皇帝睨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嗎?就是人們說的那樣,被母后嬌慣的不知天高地厚,后宮里別說妃嬪,就是皇后也不放在眼里,當然,也沒人敢惹她就是了?!?/p>
趙慎道:“聽起來挺惹人煩的?!?/p>
皇帝笑道:“誰說不是呢?嫁了你之后倒是跟變了個人一樣,一下子懂事了許多,你不知道,一開始母后擔心的不得了,覺得是你讓她受了什么委屈,畢竟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間長大?!?/p>
趙慎抬頭看皇上:“您不懷疑嗎?”
皇上愣了一下,隨即爽朗地笑了:“懷疑什么?她是變了沒錯,可卻是變好了,這對所有人都好,不是嗎?”
良久,趙慎點頭:“是?!?/p>
這一夜,君臣兩個當真喝了個不醉不歸,最后人事不知地歇在了養(yǎng)心殿。
紀云舒第二日跟太后用了早膳,便聽太后趕人道:“哀家沒什么事兒,你住一晚也行了,該回去了?!?/p>
紀云舒不滿道:“你是說好我可以多住幾日的嗎?您還要裝病,我就這么走了豈不是讓人說我不孝?”
太后道:“一開始是不知道幕后之人還會不會動手,現(xiàn)在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也知道的差不多了,還費那個事兒做什么?你都嫁人了,總湊到哀家這個老太婆跟前做什么,回去好好過日子是正經?!?/p>
紀云舒:“您這是真把我當潑出去的水了?我多陪您幾日就趕我。”
太后沒好氣地戳了戳她的腦門:“你個小沒良心的,哀家這是為了誰?皇上封趙慎做京兆尹的圣旨不日就會下達,你也該有所準備了。哀家聽說你這半年,連各家的宴會都沒參加幾次,你是世子夫人,以后會是侯夫人,該走動的人家就走動起來,別總想著偷懶?!?/p>
說到這些,紀云舒不由心虛,捂著額頭淚汪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