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遲帶來的下人,托著補(bǔ)品魚貫而入,放在沈東凌屋里后,又魚貫退了出去。
沈東凌掃了眼那些上等補(bǔ)品,收回視線看眼前優(yōu)秀耀眼的男人,知道自己計謀得逞了,忍著心頭漫上來的激動,低聲,“表哥有心了?!?/p>
蕭遲看她,“是母親讓我給你送來的。”
沈東凌改口,“姨母有心了?!?/p>
“母親還讓我來陪你。”
“嗯?!?/p>
沈東凌心頭控制不住悸動。
她并不是只被養(yǎng)在深閨里的嬌女子。
相反,她有好幾年都跟著師父在外面行走,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優(yōu)秀的男子見過百千,可把那些優(yōu)秀男子湊一起,都不及半個蕭遲叫人心動。
“母親讓我陪你久一點?!?/p>
“嗯?!?/p>
“母親還說,讓我對你說話要溫柔點,讓你知道我的心意?!?/p>
沈東凌沒嗯了。
剛開始沒覺得什么,可怎么越聽越不對勁,蕭遲一口一個母親讓我、母親說,擺明了不是他自己的意愿,是長公主逼他來的。
沈東凌雖處心積慮想嫁給蕭遲,但也有自己的驕傲,尤其當(dāng)著這么多婆子婢女的面,怎么掛得住臉,當(dāng)即輕咬唇,半真半假地委屈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毀了臉,配不上表哥…”
蕭遲表態(tài),“我沒說你配不上我,母親讓我娶你,我定是會聽母親的話娶你的?!?/p>
又是母親讓我!
沈東凌委屈得哭了起來,眼淚滾落,低頭抽泣,“表哥不必被迫娶我,我想嫁給表哥,是想與表哥兩情相悅,而非表哥被迫娶我或可憐我才娶我,表哥你走吧…”
“好,那表妹好好休息,本王走了。”
蕭遲起身就往外走。
沈東凌傻眼了。
正常情況下,不是應(yīng)該安慰她哄她,然后她半推半就答應(yīng)嫁給他,婚事就板上釘釘了。
怎么她叫他走,他還真走了??
蕭遲人高大,腿長,一步頂別人兩步,沈東凌只傻眼了一下,他人就已經(jīng)走到門的位置。
沈東凌想叫回他,又拉不下臉,只得再次狠狠擰了自己一下,眼淚滾落得更兇,捂著臉哭道:“臉好疼,表哥…”
蕭遲腿一抬,出屋去了。
他聾。
聽不到!
姜心棠站在屋外,看到他這么快出來,有些意外,長公主不是讓他多陪沈東凌一會嗎,這才在里面多久?
疑惑歸疑惑,她從不多問。
蕭遲走,她趕緊跟著走。
里頭,沈東凌氣得將床頭外側(cè)案幾上的營養(yǎng)湯盡數(shù)掃落到地上。
一婆子見狀,趕緊示意一腿腳靈快的婢女繞路去找信老王爺。
姜心棠步伐小,蕭遲放慢速度等她,還沒走出信王府,被得到婢女稟報的信老王爺追上攔住。
信老王爺氣呼呼的,想說什么,但憋住,看姜心棠。
姜心棠識趣說:“我先到府外等大哥?!?/p>
說著福了下身,先往府外去。
姜心棠一走,信老王爺立即氣憤道:“你不是去陪凌兒的嗎,怎么這就走了?”
蕭遲無奈,“表妹趕我走,我才走的?!?/p>
“凌兒怎么會趕你走,她盼著你來看她!”信老王爺仗著輩分大,直接問,“你母親沒有傳達(dá)什么意思給你嗎?你們蕭家到底怎么說,你不應(yīng)該是來跟凌兒說你要娶她的嗎?”
蕭遲嘆聲,“我就是說要娶表妹,表妹才趕我走的。”
“那是她姑娘家臉皮薄,不好意思,才讓你走的,不是真心話!”
“不,表妹她是覺得我是可憐她才要娶她,所以趕我走?!?/p>
“那你就跟她說,你是真心想娶她,不是可憐她!”
“表妹剛毀了臉,我此時說,她不會信。”
“那你就哄哄她,哄到她信為止,你怎么能走呢!”
“皇伯爺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十幾歲就去了北疆,身邊全是大老爺們,你讓我殺人,我會,讓我哄姑娘,我哪會。要不,皇伯爺你教教我?”
信老王爺開口就要教他。
可話要出口,覺得不對,他一大把年紀(jì),教一個年輕人哄姑娘,像怎么回事?
到嘴邊的話,生生吞了回去,嚴(yán)肅道:“胡鬧,我怎么會教你!”
“既然皇伯爺也不會,那我回去問問母親,學(xué)會怎么哄表妹,再來?!笔掃t說完就告辭往外走。
他步子不疾不徐,沉穩(wěn)從容,卻眨眼就踏出信王府大門去。
信老王爺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繞進(jìn)去時,哪還有蕭遲的身影。
他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這北定王是在北疆殺敵殺傻了嗎?什么都得去問他母親!還是根本就不想娶他外孫女?
氣歸氣,信老王爺不敢逼太急,蕭遲不是說要回去問他母親怎么哄姑娘嗎,那他就再等等,長公主遲早得給他一個交代!
蕭遲這一去,信老王爺沒能等到他再上門來哄沈東凌,倒是等來了一件驚天大爆炸的事…
大年初八,文武百官復(fù)朝的第一日,掌著御林軍的武安侯和御林軍右副統(tǒng)領(lǐng),當(dāng)街被殺了!
兇手窮兇極惡到令人發(fā)指!
殺人都不用挑夜黑風(fēng)高時,而是在武安侯一早出府準(zhǔn)備去上朝時,倆包得只露出兩只眼睛的黑衣人突然冒了出來,提劍對武安侯就殺!
剛過完年,每個人的狀態(tài)都還是松散的。
武安侯亦然。
更死都想不到一大早有人敢在他府門口殺他。
出其不意、毫無防備,加上倆兇手身手極快,當(dāng)場武安侯就被砍了幾劍,胸口被捅了兩個窟窿!
殺完人,趁巡城兵馬還沒反應(yīng)過來,倆兇手快速往皇宮方向去,與在皇宮值夜、剛下值回府的御林軍右副統(tǒng)領(lǐng)在街上碰了個正著。
倆兇手快速將御林軍右副統(tǒng)領(lǐng)解決完,拎著滴血的劍轉(zhuǎn)頭就往城外跑。
等巡城兵馬得到消息趕到,連兇手的背影都沒看到!
消息很快傳入宮里,震驚整個朝野。
被殺的是御林軍最高掌權(quán)者和右副統(tǒng)領(lǐng),全是方太后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仇殺,是奪權(quán)殺人!
放眼如今朝堂,誰與方家奪權(quán)?誰最想奪御林軍全部掌控權(quán)?
是皇帝!
是蕭家!
明面上沒人敢說,但暗中人人猜測,這事就是蕭家干的!是北定王干的!
方太后那方悲憤之余,自然不會束手待斃,命人去查去反擊,并暗中操縱輿論,說這事就是蕭家干的,皇帝利用方家登上帝位后,就想卸磨殺驢除掉方家!
武安侯若與兩位兄長一樣,干了大逆不道的事,被查出來,按律法程序定罪、除掉,沒人會說什么,只會贊一句:這樣的人,是朝廷蛀蟲,早就該除去!
可武安侯沒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卻當(dāng)街被殺,還是在新年被殺,奪權(quán)性質(zhì)那么明顯,性質(zhì)如此惡劣,皇帝當(dāng)年又是在方家的扶持下才奪得帝位的,世人自然就要指摘皇帝兔死狗烹了。
然而就在朝臣和百姓皆暗中認(rèn)定這事就是皇帝指使蕭家干的時,殺人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一個疑似兇手掉落的小藥瓶。
藥瓶上有南昭的標(biāo)記!
南昭小世子蘇璟玄一下子成了嫌疑犯,被緝拿關(guān)押。
消息一散出去,加上蕭遲這方有心操縱,頓時武安侯當(dāng)街被殺的真相就成了:
南昭小世子是將軍府義子。
將軍府通敵叛國是方家誣陷的。
南昭小世子給將軍府報仇,殺方家僅剩的一位國舅武安侯。
為擺脫嫌疑,把御林軍右副統(tǒng)領(lǐng)一并干掉,偽造成奪權(quán)殺人的假象,好讓方太后、讓查案的人和世人認(rèn)為這事是蕭家和皇帝干的。
反正兇手沒抓到,真相到底如何,沒人知道,兩相一對比,朝臣和百姓就都覺得南昭小世子殺人為將軍府報仇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蕭家和皇帝又不是傻的,就算要奪權(quán),也不可能做得這么明顯被世人詬?。?/p>
肯定就是南昭小世子為了報將軍府被誣陷的仇,才殺了武安侯,怕被懷疑,便把御林軍右副統(tǒng)領(lǐng)一并殺了,偽造殺人奪權(quán)的假象。
那御林軍右副統(tǒng)領(lǐng)被殺,純純是個大冤種!
只是這南昭小世子運氣也不好,居然掉了藥瓶。
朝臣和百姓甚至開始覺得皇帝和蕭家冤,要不是南昭小世子掉了藥瓶,皇帝和蕭家就洗不脫嫌疑了,死后定會被寫入史冊,成為生后污名!
隨著南昭小世子被抓,一下子皇帝和蕭家沒人提了,聰明看破的人不會說,不夠聰明看不破的人都認(rèn)定就是南昭小世子干的!
同時,將軍府被誣陷之事,在朝中、在京中百姓里被重提了起來。
但蘇璟玄被抓,不在他和蕭遲的商定之內(nèi),且大理寺去抓蘇璟玄時,拿的證據(jù),孟梁安認(rèn)出是兄長給姜心棠的那瓶傷藥。
孟梁安救兄心切,連夜跑來北定王府找蕭遲。
蕭遲還沒回府。
她見到了姜心棠,把事情告訴了姜心棠。
姜心棠聽完,怔住。
隨后跑去藥架翻找,才知道蘇璟玄給她的那瓶傷藥不見了。
被蕭遲拿走了!
她怔怔地站在藥架前。
整個人如墜冰窖。
冷!
冷到她想發(fā)抖!
蕭遲想干什么?
想除掉蘇璟玄嗎?
蘇璟玄當(dāng)她是朋友,在她受傷時給她一瓶藥,卻被他拿去作為證據(jù),把蘇璟玄給抓了!
孟梁安著急兄長,把事情告訴完姜心棠就走了。
姜心棠在屋里等蕭遲。
屋內(nèi)燃著炭火,暖烘烘的。
可她一直覺得冷…
直到后半夜,蕭遲才回來,她已經(jīng)趴在床上睡著了。
但心里有事,屋外有動靜,她立即就知道了,快速起身,鞋子都沒穿,就往外屋走。
屋門開著,屋外有風(fēng)雪,蕭遲站在入門處,摘下披風(fēng),抖了抖披風(fēng)上的雪。
她沒穿鞋,走路沒聲音,可他就是能知道她出來了,微側(cè)身朝她看去,板起了臉,“怎么沒穿鞋?”
廊下燈火照在他身上,迷離又魅惑,他身子挺拔,怕她冷,入屋來,把門關(guān)上,“地上涼,去穿鞋?!?/p>
姜心棠一身素白,站在入里間的弧形門處,直直看著他。
“你為什么抓了蘇璟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