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趕到了坍塌的地方。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哪兒是路塌了,這一截山體全都塌了!
本來叢林掩映,遮擋視線,現(xiàn)在倒是可以從塌了的地方看見下邊洶涌奔騰的云韶河。
這么高,河水這么急,要是真掉下去,哪怕摔不死,也勢必要被淹死了!
下方?jīng)坝康暮铀屶嵨睦恃鄱甲兗t了,沉聲道:“我?guī)讼氯フ??!?/p>
立刻有人說:“我們已經(jīng)找過了,附近沒有下去的路?!?/p>
鄭文朗一直壓著的情緒突然就爆發(fā)了:“附近沒有就往遠(yuǎn)處找,我就不信還下不去了!要是真沒路,就開一條出來!還需要我教你們嗎?”
那人立刻道:“是,是,我們馬上去辦?!?/p>
寧寒青按了按鄭文朗的肩膀:“別急?!?/p>
鄭文朗敷衍地拱了拱手:“殿下恕我失禮。出事的是自家妹妹,我沒法不著急?!?/p>
寧寒青道:“我理解?!?/p>
他和鄭文朗認(rèn)識十來年了,對彼此可以說是相當(dāng)了解。
所以他很明顯能感受到鄭文朗的態(tài)度變化。
起先,他說起他家里有個五妹妹的時候,就是一副稀松平常的語氣。
為了把那五妹妹說給他,鄭文朗夸了不少好聽的,但其實都是很敷衍的說辭,夸誰都能那么夸。
后來過了一段時間,他再說起他那五妹妹時,就有點神采飛揚的,夸贊也走心了許多。
再后來,他反而不夸了。在自己跟前,也絕口不再提他那五妹妹,更別說繼續(xù)撮合他們了。
現(xiàn)在看他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事的是他親妹鄭茜薇。
寧寒青對鄭文朗說:“我已經(jīng)給京中傳信,讓他們再調(diào)人過來。你放心,一定會找到鄭五姑娘的?!?/p>
鄭文朗帶人先行一步,寧衡坐不住,也帶人跟去了。
寧寒青打發(fā)了閑雜人等,獨自站在斷壁殘垣邊上,望著葳蕤樹木,不知在想什么。
有一侍衛(wèi)匆匆趕來,低聲稟告了幾句。
寧寒青面露訝色:“當(dāng)真?你確定陳宴也來了?”
“是,現(xiàn)在陳府也在找人?!?/p>
“難怪他殿試沒去,合著是因為這個?”寧寒青難掩錯愕,“他瘋了嗎,為了一女子,前程都敢耽誤?!?/p>
侍衛(wèi)說:“或許陳三公子不怎么把會試放在心上?!?/p>
寧寒青搖頭:“旁的士族子弟或許不在意,但他們陳家人不可能不在意。會試選官本就是他祖父陳文益開創(chuàng)的,他們陳氏子弟必得大力擁護(hù)。陳宴此舉,真是打了他祖父的臉,實在荒唐?!?/p>
寧寒青負(fù)手而立,語調(diào)幽幽:“得虧是個姑娘,若是個男子,怕是會成為一大勁敵?!?/p>
侍衛(wèi)又問:“殿下,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寧寒青思忖片刻,眼中厲色漸深。
“你也帶人下去找,但是別和鄭文朗他們一起。要是陳宴和葉緋霜真的從這里掉下去了,不死也會重傷。這般好時機(jī)不可錯過,你若找到他們,格殺勿論。若真辦成,我有重賞?!?/p>
侍衛(wèi)立刻應(yīng)聲:“是!”
身邊的人離開,寧寒青依然佇立原地不動。
半晌,他才喃喃道:“不愿為我所用,那就誰都別想用。”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終于在五十里開外,找到了一個勉強(qiáng)可以下去的陡坡。
艱難下去后,一群人被分成好幾批,分頭尋找。
這一找,就是好幾天。
還真找到不少尸首。
每次聽說有新的尸首出現(xiàn),鄭文朗都緊張得不行。又在發(fā)現(xiàn)不是葉緋霜后,松一口氣。
他不斷告訴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其實他都不知道自己這股樂觀是靠什么支撐的。那么高的山崖,這么急的河水,命得硬成什么樣才能活下來。
但他又堅定地相信,葉緋霜的命就是很硬。
另外一邊,六皇子府的侍衛(wèi)們也找得很積極。
不明所以的鄭家和璐王府的人還以為六皇子府的人是古道熱腸,殊不知他們只是為了執(zhí)行“格殺勿論”的命令,好回去討賞。
這么重要的兩個人,若是真死在他們手里,得是多大一筆賞錢??!
從寧寒青那里領(lǐng)到命令的那個侍衛(wèi)正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休息,見一個手下急匆匆地跑過來:“頭兒,前邊有個山洞,里邊還有火光!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沒有靠近?!?/p>
侍衛(wèi)一喜:“里邊說不定就是咱們要找的人!走,快走!都把腳步放輕些,別驚動了人!”
他回頭點了一下自己帶的人,有五十多個,足夠了。
畢竟殿下說了,他們不死也是重傷,肯定無法和自己抗衡。
遠(yuǎn)遠(yuǎn)地,侍衛(wèi)看見了火光搖曳的山洞。
那一線橙黃在他眼中化為了金子,化為了他的高官厚祿和錦繡前程。
——
葉緋霜扒拉著架在火堆上的烤魚。
“唉,只有一條?!彼涞馗袊@,“太久沒抓魚了,有些生疏,再加上沒有兵器。要是我的槍在,我肯定能多扎幾條上來?!?/p>
一想到她的槍,葉緋霜就更失落了。
她問陳宴:“你的劍丟了,你傷心嗎?”
陳宴淡聲道:“不傷心。”
“也是,你說過你那是一柄普通的劍,丟了再找一把就好了??晌业臉尣皇前?,那可是我的第一桿槍,還是徒弟孝敬我的,意義非凡。就這么丟了,唉?!?/p>
陳宴忽然想到了自己那桿沒有送出去的亮銀梅花槍。
魚烤好了,葉緋霜把魚肚子上的肉撕下來放在大樹葉上,遞給陳宴。
陳宴沒接:“你吃就好。”
他實在沒什么胃口,都燒得快不省人事了。
“少吃一些,不然挺不住的。”
他們現(xiàn)在在的已經(jīng)不是最初那個山洞了,這兩天他們往河的下游走了一段。只是他們兩個實在不太舒服,沒走了太遠(yuǎn),也沒找到出去的路。
人在自然面前真的太渺小了。饒是你聰明絕頂,饒是你再機(jī)智過人,在這樣的境遇下,都沒用。
葉緋霜一邊挑魚刺,一邊說:“你說先找到我們的會是誰?。渴俏覀冏约喝诉€是仇人?”
后者可是他們現(xiàn)在最不想面對的。
兩個虛弱的病號,還是兩個沒有武器的虛弱病號,要是被仇人找到了,那可以收拾收拾直接上路了。
陳宴正準(zhǔn)備回答,忽然住了口,神情一下子變得警惕起來。
葉緋霜起身,輕輕走向洞口,側(cè)耳聽了聽。
然后低聲說:“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