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的呼吸忽然加重,加快了,望著窗外雨幕的眸子卻漸漸有些發(fā)散,似乎是在試圖將記憶拉回于她而言,顯得悠遠,又近在咫尺的時刻。
也過去快兩年的時間了,一些有關(guān)于日期的細節(jié),她確實有些記不太清了,甚至腦子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稍微運轉(zhuǎn)一下,就有種快要變成漿糊的意思。
依稀記得,在她出差外地的那幾天里,一天里接到了許黎打來的三個電話。
電話里的許黎其實沒什么異樣,或許有細微的異樣,但那天她在開學術(shù)會議,沒有注意。
還是第三個電話的時候,許黎忽然和她提起過商泊禹。
好像問她,她去外地的那幾天,商泊禹有沒有和她打電話。
她當時心情好像很不錯,帶著滿滿的幸福甜蜜地說,“有啊?!?p>雖然和商泊禹在一起那么久了,但不論是婚前還是婚后,那日子都跟蜜里調(diào)油一樣。
新鮮感,浪漫,驚喜,甚至是趣味,這些方方面面,商泊禹都做得足夠好。
接電話那會,她旁邊還有幾個學術(shù)會議上的同僚。
在她說完后,許黎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那會孟笙也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還反問她怎么了。
但許黎似乎是汲了口氣,不過,聲音仍舊溫溫柔柔的。
音調(diào)里好像還帶了一絲語重心長,“沒事,你先好好參加學術(shù)討論會吧。你回京市那天,回一趟城南和媽媽一塊吃個飯,好嗎?笙笙?!?p>孟笙遲疑著應(yīng)下,“好?!?p>也是在那幾天里,寧微微也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問她學術(shù)討論順不順利,有沒有水土不服,吃得好,睡得好不。
還東拉西扯了很多東西,約好回京市一塊去吃德餐。
那通電話的具體時間她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是在許黎那通電話的后面。
如今回想起來,其實是一個在欲言又止的提醒,一個是在試探許黎有沒有把真相告訴她。
許黎的遲疑和猶豫,并不難猜,大概是不忍心,希望她圓滿參加完那場學術(shù)討論后,再去談那件事情。
而寧微微那個試探的電話呢?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試探,她才決定對許黎動手的。
孟笙的后背忽然就沁出了一層冷汗。
驀地,她又想起自己車子被動手腳的事情。
那個黑衣人……
如果他前年就給寧微微做過事,這也就很好解釋寧微微才出獄不久,又在私家偵探監(jiān)視的情況下,還能找人去東她的車。
這確實不是什么難事。
如出一轍的手段,寧微微卻試圖用在她們母女身上。
她根本想不明白,寧微微在故意害死母親后,還能和沒事人一樣去安慰她,和她繼續(xù)做什么至交好友。
寧微微的歹毒和狠辣,再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她顫抖著手撐在落地窗上,努力維持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沒有倒下去。
那商泊禹知道這件事情嗎?
如果是在他知道,又允許的情況下,寧微微才動的手……
一想到這個,她呼吸在頃刻間就變得急促起來,耳畔邊的雨聲也開始嗡嗡作響,整顆心臟都好像被扎滿了無數(shù)根銀針。
細密的疼意從各個感官攀爬上來,驅(qū)逐著她僅存的理智。
如果沒有認識寧微微,如果沒有和寧微微做朋友。
更或者是她當初沒有答應(yīng)商泊禹的追求,沒有和他結(jié)婚,她母親根本就不會死,很多事情也都不會發(fā)生。
說到底,母親的死,是她間接害死的。
有些相遇,相知,相愛,本身就是錯的。
是大錯特錯。
他們——她們,都不該認識的。
是她的錯……
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模糊了視線,像是從眼底漫上來的潮濕,再也盛不住,任憑它潸潸滾落。
須臾,身后忽然攏下一片陰影。
快要堅持不住的背脊也抵在一片溫暖硬挺的胸膛上,一雙肌肉線條流暢有力的手臂從她腰側(cè)穿過,緊緊將她攬進一個帶著淡雅雪松木香氣的懷抱中。
耳畔邊原本嗡嗡作響的聲音立刻變得清明起來。
是微熱平緩的呼吸聲。
孟笙一愣,眼眶里止不住的淚水也在頃刻間被按下了暫緩鍵。
那飽脹的情緒就像被泡發(fā)的海綿,本來越吸越滿的,卻隨著他的動作一點點擠壓,水分漸漸少了。
疼痛感也沒那么明顯了。
裴綏就這樣靜靜托著她,輕吻了下她的耳垂,好一會才開口問,“雨下得挺大,冷不冷?要不要穿件外套?”
孟笙的心肝顫了顫,從他懷里轉(zhuǎn)過身,抬手圈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清軟的嗓音里還帶著幾分克制的哭腔,“現(xiàn)在,不冷了?!?p>裴綏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面煮好了,先去吃?”
孟笙吸吸鼻子,悶悶應(yīng)了聲,“嗯,好?!?p>面已經(jīng)端上桌了,但因為時間有限,也沒法弄紅燒牛肉面,便只煮了一碗簡單的荷包蛋瘦肉湯面,和一份牛肉蓋澆面。
看她想吃哪個都可以。
孟笙還算是給面子,兩種面都嘗了下,最后選擇了湯面。
清淡點,吃著也舒服些。
吃了幾口后,心里那份壓抑窒息的情緒似乎得到了些微緩解,孟笙抬起頭問,“警察那邊有在你律所附近的道路監(jiān)控中查到成杰的身影嗎?”
“有。”
裴綏看著她紅腫的眼睛,點頭回道。
孟笙抿唇,“那監(jiān)控里的畫面能給我看看嗎?成杰的照片也行,就是要全身照的那種?!?p>她要再對比確認一下,用證據(jù)說話,而不是心里那些虛無縹緲的猜測。
她要知道,一年多以前動她母親車子的人,到底是不是成杰?!
“可以,等白天我給陳曄打個電話,讓他發(fā)幾張過來?!?p>裴綏頓了下,還是望著她的眼睛問了一句,“怎么了?能和我說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