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正的態(tài)度如此端正,向軍臉上的嚴肅表情緩和了下來,點了點頭,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嗯,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就好。你做事,我還是信得過的。”
他頓了頓,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語氣變得語重心長了起來。
“另外,阿正,還有一點。做生意要賺錢,天經(jīng)地義,爸不是那種迂腐的人,不反對你們賺錢。但是……”
他話鋒又一轉(zhuǎn)。
“咱們賺錢,也要講點良心,要體恤咱們自己國家的老百姓嘛?!?/p>
他伸出手指,虛點了一下許正。
“就比如老洪在蘇聯(lián)掃回來的這些便宜農(nóng)機設(shè)備,我知道你們運回來一轉(zhuǎn)手就是暴利。賺錢可以,但價格上……不要太狠了。都是為國家種糧搞建設(shè)的單位,賺該賺的錢就行了,別把刀磨得太快,寒了大家的心,也壞了你自己的名聲。細水才能長流,口碑比一時的暴利更重要。這個道理,你應(yīng)該懂?!?/p>
許正認真地聽著,不住地點頭。
等向軍說完,他立刻接口,語氣誠懇。
“爸,您說的這些,我懂,我都記在心里了。您放心,我許正喜歡錢,但我更是一個有良知的商人。我絕不會干那種囤積居奇,漫天要價或者發(fā)國難財?shù)娜钡率拢≡撡嵉腻X我賺,但一定會取之有道,絕對不會讓您難做,更不會給咱們家抹黑。”
他不是圣人,也有貪欲,追求財富和更好的生活是他的目標之一。
但他也絕不是唯利是圖的蠢人,他深知根基的重要性,明白在這個時代,信譽和口碑遠比一時的暴利更能長久。
賺該賺的錢,愛該愛的國,在他看來,這兩者并行不悖,甚至相輔相成。
國家發(fā)展好了,個人的機會才會更多。讓利于民,看似少賺了,實則贏得了更廣闊的市場和更長久的支持,這才是真正的智慧。
向軍仔細看著許正的眼神,那里面沒有虛偽和敷衍,只有一片坦蕩和真誠。
他閱人無數(shù),相信自己的判斷。忍不住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許正的肩膀。
“好!說得好!賺該賺的錢,愛該愛的國!不愧是我向軍的女婿!有格局!有擔當!我就喜歡你這股明白勁!”
他徹底放下了心來,站起身。
“行了,正事說完了,天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p>
“爸,要不留下吃了飯再走吧?”
許正連忙挽留。
向清魚也在一旁挽留。
“是啊爸,你平時工作那么忙,難得來一趟,吃完再走吧?!?/p>
“不了不了,我還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忙,哪有時間吃飯,下次吧?!?/p>
“走了。”
許正和向清魚一直將向軍送到院門口,看著他坐上停在不遠處的吉普車離開。
看到車子遠去,許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但心中的藍圖卻更加清晰了幾分。
有了向軍和海軍方面的鼎力支持,洪德全在蘇聯(lián)的“掃貨”行動將再無后顧之憂。
他轉(zhuǎn)身摟住向清魚,在對方的臉上親了一口,心情很舒暢。
“清魚,我們的好日子,真的要來了。”
向清魚依偎在丈夫身邊,雖然不完全明白所有細節(jié),但她能感受到許正的信心和喜悅,也甜甜地笑了。
“嗯,我相信你?!?/p>
……
蘇聯(lián),列寧格勒。
寒風卷著零星的雪花,吹拂著這座歷史名城的街道。
洪德全裹緊了身上的厚棉襖,站在臨時租住的房間窗口,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具有異域風格的建筑,心里卻是火熱的,同時也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肉疼。
他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整整一周了。
這一周,他幾乎跑斷了腿,磨破了嘴皮子,從一個倉庫轉(zhuǎn)到另一個工廠,從一個辦公室喝到另一個酒桌。
他嚴格按照許正的囑咐,配合著三寸不爛之舌,成果斐然。
拖拉機、聯(lián)合收割機、挖掘機、柴油發(fā)動機、成箱成箱的零配件……各種在國內(nèi)稀缺甚至需要排隊等待的大型機械和工業(yè)物資,被他以低到令人發(fā)指的價格,源源不斷地買下,然后一車車地運往港口,等待著裝進那艘即將屬于他們的“先驅(qū)者號”遠洋漁船。
這簡直不是在買東西,更像是在抄底,在掃蕩!
然而,狂喜過后,就是實實在在的心疼了。錢,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嘩嘩地流出去。
今天上午,他最后清點了一下賬目。結(jié)果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加上之前購買遠洋漁船花掉的兩百萬美元,這短短時間里,他竟然已經(jīng)整整花出去了四百萬美元!
四百萬?。?/p>
饒是他早已知道這些貨運回國一轉(zhuǎn)手就能賺回數(shù)倍的利潤,此刻看著那幾乎見底的資金賬戶,心臟還是忍不住一陣陣抽搐,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么多錢花出去了,要是萬一出點岔子……他簡直不敢想下去。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自己。
“漏撿得差不多了,列寧格勒這邊的好東西也掃蕩得七七八八了,錢也花得差不多了。是該回去了,再不回去,老子心臟病都要犯了?!?/p>
他下定決心,今天就跟許正通電話,匯報情況,然后準備起程回國。這提心吊膽又刺激無比的采購之旅,該結(jié)束了。
下午,他找了個有國際長途電話的地方,撥通了許正家的號碼。電話響了沒多久就被接起,傳來了許正的聲音。
“喂,老洪?”
“阿正!是我!”
洪德全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完成重大任務(wù)后的如釋重負。
“我這邊差不多了!”
“哦?聽你這口氣,收獲不???”
電話那頭,許正笑著問。
“何止是不??!”
洪德全立刻來了精神,開始如數(shù)家珍地匯報。
“DT-75,又搞到十臺!KA-7000,五臺!還有各種型號的發(fā)動機三十多臺,履帶、軸承、液壓配件……裝了幾十個大木箱!都是按廢鐵價弄來的!老毛子現(xiàn)在真是……唉,沒法說!”
許正聽著,滿是贊許。
“干得漂亮,老洪!我就知道你這趟差事辦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