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兒聲音輕柔,卻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眼眶。
“夢?”
陳平安被問得直皺眉頭。
這陌生環(huán)境,旁邊還有一具尸體,聊“夢”不太好吧。
關(guān)鍵,陳平安心里面不踏實,總覺得張靈兒還藏著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南極極地這破地方,如果兩個人不齊心,接下來的行動怎么搞?
同時,也影響到了陳平安對張靈兒的感情。
本以為兩人在長城上的時候,感情遞增了,尤其在許小風、袁烈坑了自己的錢之后,張靈兒比自己還要激動,陳平安心里老感動了。
可現(xiàn)在,陳平安心里不確定了。
情報上沒有給出任何信息,張靈兒卻帶著自己準確無誤找到了,一個雪山半山腰上的冰屋,巧合?
陳平安不信,世上沒有那么多巧合。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幾天我連續(xù)做同一個夢,夢里面的場景跟推開門那一刻,一模一樣?!?p>張靈兒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確定自己這個解釋陳平安是否會相信。
但,這就是事實。
“夢?你的意思,是你的父母在給你托夢?”
陳平安皺起眉頭,顯然不相信。
“不知道,我,我甚至不知道夢里出現(xiàn)的那個人是誰,他好像想跟我說什么,偏偏又張不開嘴,夢里一直重復剛剛推開門的那個畫面,我不知道……”張靈兒還是搖頭,面露痛苦之色。
“……”
陳平安動了動嘴皮,難聽的話,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托夢這個事,確實真實有過的。
陳平安當年讀書的大學,有一個女生離奇失蹤了,然后學校找不到人,家里找不到人,督察院連著調(diào)查了幾個月,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據(jù)說,女生的母親連著一段時間,突然做了一個夢,夢里面準確地說出自己什么時候,什么地點,被什么人殺害了,并且將埋尸體的地方都說了出來。
起初督察員接到女生母親的報案,覺得老太太肯定是想女兒了,不以為然。
可在后續(xù)的調(diào)查中,查到了嫌疑人,果然在其住所,院子里一棵大槐樹下,挖掘出了一具早已腐爛的尸體。
一審,還真跟女孩母親夢里的一模一樣。
只是,張靈兒這個夢來的是不是太及時了?
按照張啟航那老東西的說辭,南天門計劃是二十多年開啟的,張靈兒父母失蹤已經(jīng)超過二十多年了。
你就算要托夢,也不會間隔這么長時間吧?
再者,為什么不給張啟航托夢,偏偏要給張靈兒托夢。
如果不是有照片留著,張靈兒恐怕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母親了,這夢托得多少有點不對路子吧。
“算了,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這冰屋還行,至少咱們可以對付一晚上,不至于睡在雪地里。”
陳平安想了想,這個時候跟張靈兒糾結(jié)這些沒什么用,解決不了問題,當務(wù)之急是安營扎寨,好好休息。
不對,當務(wù)之急是處理眼前的尸體。
尸體呈跪狀,身體前傾,趴在地上寫什么東西,右手握著筆,左手扶著泛黃的筆記本。
可惜,第一頁好像被人撕掉了。
“他,好像是被人殺害的,你看,后腰上插著一把短刀。”
張靈兒走到跟前一看,察覺出了不對勁。
“……”
陳平安也看見了,眉頭也皺得更緊了。
這個姿勢如果被人偷襲的話,那應該是熟人才對,至少冰屋里面看不見任何打斗的痕跡,受害人沒有掙扎。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沒有力氣去掙扎了。
“你先把門開一個縫,透透氣,我先看看尸體上有沒有什么身份證明,或者其它線索?!?p>陳平安將背包丟到一旁,將尸體放在地上,因為環(huán)境的緣故,尸體就算平放在地上,膝蓋也彎曲著,看著像是抱著雙腿一樣。
死者身上穿著厚重的棉衣,像是上個世紀末的產(chǎn)物,不過,衣服里面好像全濕透了,凍得跟冰塊一樣,想從死者身上找東西,還真有點麻煩。
好在陳平安找到了一個麻布背包,打開一瞧,里面還有一層塑料,慢慢拆開,露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
筆記本幾乎還是嶄新的,沒記多少東西。
陳平安大概翻看了一下,整個筆記本上面,沒有人名,沒有記載任何事件,只有具體日期,僅此而已。
“沒線索?!?p>陳平安沖張靈兒聳聳肩,“尸體怎么處理?或者,你要不要看看這個人長什么樣子,回憶一下是不是出現(xiàn)在你夢里面的人?”
有一句話陳平安沒說,但凡托夢,通常都是熟人給熟人托夢。
死者極有可能與張靈兒,或者張家有關(guān)。
張靈兒把門開了一個兩指寬的小縫隙,一股冷氣吹了進來。
“我,我沒印象,他不是我父親,我記得我父親左側(cè)鼻翼有一顆黑色的痣,可他沒有,不過,看他的衣服裝扮,我又覺得很熟。”
“你說,他會不會是我父親那一批人?”
我說?
我說個錘子。
陳平安有些無語,他能說什么。
“算了,不管是誰,咱們今天晚上要在別人家里住,你在這里守著,弄點吃的,我去把人安葬了,剛剛上來的時候,我看見旁邊有一個平臺?!?p>“是同胞,咱也沒辦法把他的尸體帶回去,只能接著往下調(diào)查了。”
說完,陳平安將尸體往肩上一扛,出去了。
別說,雖然半山腰的冰屋,幾乎四周全都是冰塊,但是,至少冰屋里面沒有風,溫度比室內(nèi)低了十度都不止。
陳平安用冰鎬頭在旁邊的小平臺上面,費了不小力氣,挖了一個大坑,隨后將尸體掩埋,忙完再回冰屋,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以后的事情了。
“你在看什么?不是讓你弄點吃的嗎?”
回冰屋一看,陳平安不悅皺起眉頭。
張靈兒也趴在地上,用筆在那個泛黃的本子上,畫著什么東西,連背包都沒放下,至于食材,什么都沒準備。
娘的,自己還餓著肚子呢。
就好比自己作為大男人,辛辛苦苦在外面工作,加班回家了,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能不氣嗎?
當然,陳平安對托夢這個事,始終保持著懷疑。
“你過來看,這,好像是一個地圖,他上一頁繪制的應該是地圖?!?p>張靈兒臉上露出一抹狂喜。
二十多年前的紙張不比現(xiàn)在,而且是用鋼筆做記錄,畫畫什么的,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痕跡是沒了。
但是,筆墨會滲透。
張靈兒順著滲透的筆墨印記,勾勒出了一幅并不規(guī)范的地圖。
“這,應該就是布圍島的位置?!?p>張靈兒戳了戳泛黃的紙張,又想到了什么,趕緊湊背包里取出他們提前準備好的地圖。
陳平安也跟著湊了上去,定睛一看,眼珠子不由得瞪圓了。
很多小的線條雖然對不上,但大致的脈絡(lu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這個黑點,應該是布圍島的東南方向的位置,這個地方是不是代表了我爸媽他們的位置呢?”
張靈兒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神變得狂熱。
“極有可能。”
陳平安也沒想到,雖然上面那張紙條被撕毀了,但下面的墨水滲透的痕跡還在,居然讓張靈兒給連了起來。
“咱們吃點東西,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就出發(fā),按照我們現(xiàn)在的腳程,估計還得十來天才能到布圍島?!?p>“最好咱們能弄來一艘船?!?p>陳平安看了一眼地圖,地圖上瞧著很近,不過,望山跑死馬,加上環(huán)境過于惡劣,十天都不一定能趕到。
“好?!?p>張靈兒這會兒也來了勁,放下背包,取出簡易帳篷后,把背包里面的干糧取了出來,然后點燃燃料,取了一些雪水煮開。
兩個人對付著吃了一些,鉆進帳篷后,又各自裹上睡袋,溫度一下子就上來了。
“我睡不著。”
“那,咱們活動活動,開個小會?”
陳平安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剛剛他可看見了,脫掉外套后,張靈兒曲線很是優(yōu)美,自從上一次在桑巴國有了肌膚之觸后,這都好些日子沒一起開過小會了。
說著,陳平安的手,順勢鉆進了女人睡袋里。
“別鬧?!?p>張靈兒蹙眉,推開陳平安,“我心情不好,你陪我說說話?!?p>“你以為我心情好了?”
被女人拒絕,陳平安多少帶點怨氣。
不過想來也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屋子里面還發(fā)現(xiàn)了尸體,開那個會多少有點膈應。
“你覺得我是在欺騙你,對嗎?”
張靈兒仿佛能看透陳平安的內(nèi)心似的,扭頭白了男人一眼,“我也不怕告訴你,我怕閉上眼又做同一樣的夢?!?p>“從咱們踏入南極地界,我總覺得有些心慌,總覺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實?!?p>說著說著,女人的聲音有些哽咽,連眼眶都紅了起來。
“哎,不開會就不開會吧,你別這樣啊?!?p>陳平安心里一軟,往女人身邊靠了靠,“來,抱一抱,我給你一點安慰?!?p>“不管前面有什么,會遇到什么危險,我不在你身邊嗎?怕什么?怕我丟下你一個人跑了?”
“不是,我不是怕你跑了,我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