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姜芷端著一碗清淡的小米粥,用勺子攪了攪,吹涼了才遞到陸向東嘴邊。
陸向東勉強靠在床頭,臉色還是白的,但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明。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那碗寡淡的粥,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就這?”他嗓音沙啞,“我九死一生,你就給我吃這個?連個咸菜疙瘩都沒有?”
姜芷眼皮都沒抬,把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有的吃就不錯了。不然我直接給你灌藥湯,又苦又澀,保證管飽?!?/p>
陸向東嘴角抽了抽,看著她眼下那片濃重的青黑,終究還是沒再多說,張嘴把粥喝了下去。
“丑?!彼赜帜钸读艘槐?。
姜芷喂粥的手頓了頓,抬眼看他。
“再說一遍?”
陸向東求生欲極強地改口:“我是說,我丑,中毒的樣子肯定特別丑,讓你見笑了?!?/p>
姜芷這才滿意地輕哼一聲,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一碗粥見底,她剛想說點什么,病房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了。
高健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面色嚴(yán)肅的陌生中年男人。
為首的一人穿著筆挺的干部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鏡片后的眼睛透著審視。
屋里的氣氛瞬間就變了。
高健的嘴唇動了動,艱澀地開口:“姜顧問,陸團長……這位是王組長?!?/p>
為首的干部沒有理會病床上的陸向東,目光直接鎖定了姜芷,上下打量了一番,眉頭皺了一下。
“你就是那個臨時顧問,姜芷?”
姜芷放下碗,站起身,平靜地回視對方:“是我。”
“我是這次事件的專案追責(zé)組組長,姓王?!?/p>
王組長推了推眼鏡,“張仲山教授的失蹤,性質(zhì)極其惡劣,影響極其嚴(yán)重!你們專案組,難辭其咎!”
他這話是對著高健說的,但眼睛卻一直盯著姜芷。
高健猛地挺直了腰板,大聲道:“報告王組長!此次任務(wù)失敗,所有責(zé)任由我一人承擔(dān)!與姜顧問無關(guān)!”
“你承擔(dān)?你承擔(dān)得起嗎!”王組長聲音陡然拔高,“一個國寶級的專家,在首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這是天大的丑聞!高健,你的報告我看了,簡直是荒唐!”
他將手里的文件夾“啪”地一聲摔在桌上。
“什么藥神宮,什么活體蠱毒,什么神經(jīng)迷藥……你以為是在寫故事嗎?最可笑的是,你居然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個黃毛丫頭身上!”
他的手指,毫不客氣地指向了姜芷。
“報告!”
一聲暴喝,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是剛從外面聞訊趕來的張宸!
他渾身還帶著傷,一條胳膊吊在胸前,眼睛卻紅得像兔子。
“報告首長!您不能這么說姜顧問!”
張宸上前一步,梗著脖子吼道,“如果沒有姜顧問,京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中西醫(yī)交流會早就變成人間地獄了!是我們沒用,是我們拖了后腿,跟她沒關(guān)系!”
王組長臉色一沉,鏡片上寒光一閃。
“放肆!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任務(wù)失敗就是失??!找再多借口也沒用!看來你們的思想教育工作,很有問題!”
“我……”張宸氣得臉色脹紅,還想再說什么,卻被高健一把拉住。
“別說了?!备呓λ麚u了搖頭,臉上滿是苦澀和無奈。
整個房間,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時,一直沒開口的姜芷,說話了。
“他們已經(jīng)不在京城了?!?/p>
王組長把視線轉(zhuǎn)回她身上,眼神里帶著一絲譏諷:“哦?那你說說,他們?nèi)ツ牧???/p>
“昆侖山?!苯频鲁鋈齻€字。
“昆侖山?”王組長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小同志,你當(dāng)這是在算命嗎?憑什么說是昆侖山?有什么證據(jù)?”
“藥神宮煉制的問天之毒,君藥有誤,根基不穩(wěn)。他們需要尋找真正的至陽神物‘血菩提’來完善配方?!苯频穆曇粢琅f平靜,“而這種東西,只存在極寒地。這是他們唯一的去處?!?/p>
王組長聽完,不怒反笑,他搖著頭,看向高健。
“高健,你聽聽,這就是你倚重的顧問?靠傳說和推測來辦案?簡直是胡鬧!”
他收起笑容,臉色瞬間變得嚴(yán)肅。
“現(xiàn)在我宣布,上級的決定?!?/p>
“一,立刻解散現(xiàn)有專案組,所有行動資料全部封存上交。”
“二,由京城軍部系統(tǒng)牽頭,成立新的‘張仲山教授營救小組’,繼續(xù)追查藥神宮的下落?!?/p>
“三,至于你們兩個,”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姜芷身上,“在京城的任務(w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即刻起,返回南湖省。關(guān)于此案的一切,都屬于國家最高機密,你們要做的,就是把看到聽到的,全都爛在肚子里!”
這番話,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在場所有專案組成員的臉上。
卸磨殺驢!
過河拆橋!
張宸的拳頭攥得咯吱作響,高健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王組長……”高健還想爭取。
“這是命令?!蓖踅M長冷冷打斷他,“執(zhí)行吧?!?/p>
說完,他看都懶得再看眾人一眼,轉(zhuǎn)身帶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高健才沙啞著嗓子開口:“姜顧問……對不起?!?/p>
“跟你沒關(guān)系。”姜芷搖了搖頭,臉上看不出喜怒。
她走到床邊,看著已經(jīng)緩緩坐起身的陸向東。
陸向東雖然虛弱,但那雙眼睛無比銳利。
他剛剛一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此刻,他反手握住了姜芷的手。
“我們回家?!?/p>
姜芷看著他,點了點頭。
“好,回家?!?/p>
...
返回南湖省的軍用運輸機上,機艙里是巨大的轟鳴。
陸向東靠在椅背上,臉色依舊蒼白。
他握著姜芷的手,用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試圖傳遞一些溫度。
“還在想那個姓王的話?”
“想他?”姜芷偏過頭,“他還不配?!?/p>
陸向東看著她,沒說話。
他知道,她不是在說氣話。
那個姓王的組長,在她眼里,恐怕跟路邊一塊礙事的石頭沒什么區(qū)別。
“我只是在想,他們把我一腳踢開,我倒自由了。”
陸向東的心猛地一跳,他坐直了身體,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你想做什么?”
“他們不是不信昆侖山嗎?”
姜芷轉(zhuǎn)回頭,目光望向窗外翻滾的云海。
“那我,就親自去把藥神宮那幫人,從昆侖山里挖出來,擺在他們面前。”
“這一次,我不用軍方的身份。我也不再是專案組的顧問。”
她的杏眼里,寒光乍現(xiàn)。
“我是個醫(yī)生。一個被惹毛了的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