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公子溫文爾雅,待人謙和有禮,學(xué)識修養(yǎng)更是深厚遠(yuǎn)超同齡人,但可惜像他這樣本該入仕的奇才,卻因為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而終日纏綿病榻。
倒是讓不少人都覺得可惜。
清瘦的公子靠著床頭而坐,翻了頁手上的書,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目光落在那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上,喉間輕輕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窗外的風(fēng)卷著幾片海棠花瓣,打著旋兒落在窗臺上,像極了他這被病痛困住的人生——明明有滿懷抱負(f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時光與機(jī)遇,如這落花般簌簌凋零。
府中的人都知道公子喜歡清靜,院子里的蟬也被驅(qū)走,只偶爾有風(fēng)聲經(jīng)過,一切都安靜的過分。
聒噪的腳步聲忽的打破了剛剛好的寂靜,那滿頭珠釵的碰撞聲吵個不停,隨后房門被“啪”的一聲推開,金燦燦的光點在門口閃爍,珠光寶氣,不過如此。
“哥,我找大夫來了!”
李懷瑾咳嗽出聲,也不知是不是被那有著“女土匪”架勢的女孩給嚇到了。
“大夫你快來,我哥又咳嗽了!”李芙蓉拖著年邁的大夫進(jìn)了房間,她是精力十足,但老大夫卻也差點背過氣去。
吳大夫是城里最好的大夫,平日里也沒有少進(jìn)李府為李懷瑾看病,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坐穩(wěn)當(dāng)了,他為李懷瑾把脈。
李懷瑾黑色的長發(fā)沒有拘束的散落,容貌精致,卻面色蒼白,披著青色長衫,更顯身形單薄,他沒有血色的唇輕輕上揚,“吳大夫,又麻煩你了,我休息幾日便好,偏偏霜霜又要小題大做?!?/p>
李芙蓉湊過來坐在床邊,盯著一臉病容的兄長,不以為然的說道:“我才沒有小題大做,哥哥都好幾日待在房間里不出來了,若是我不帶大夫來,還不知道你會一個人在房間里憋多久呢?!?/p>
吳大夫收回手,面色不太好,“公子天生體弱,不應(yīng)有過多的憂思,耗費心神,我再多開幾服安神的藥,李小姐記得提醒公子按時服藥?!?/p>
李芙蓉連忙點頭,“我會的?!?/p>
府中的下人領(lǐng)了藥方,親自送吳大夫離開。
李芙蓉見屋子里沒有其他人了,小心的掏出了一個油紙包,再慎之又慎的打開,里面是一個雞腿。
“我沒叫人發(fā)現(xiàn),哥,你快吃一口,只能吃一口啊?!?/p>
李老爺不允許李懷瑾吃那些油膩的東西,每日清湯寡水的,李芙蓉看著都覺得倒胃口,她問過吳大夫的,有些東西李懷瑾想吃一點也不是不行。
她把雞腿送到他嘴邊,李懷瑾配合的咬了一口,多日未嘗葷腥,一個小小的雞腿在富商公子這兒,竟也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他咬了一下,李芙蓉便迅速收回了手。
李懷瑾道:“霜霜,再給我吃口。”
“不行,你吃多了會胸口悶?!?/p>
李芙蓉幾口下去,把雞腿啃的差不多了,她吃得香,李懷瑾只能幽幽嘆氣,拿起一枚帕子擦了擦她的唇角。
她說道:“哥,我聽說爹要找人給你沖喜?!?/p>
李懷瑾皺眉,“不可,我這副模樣,算不得良配,不過是害了好人家的姑娘而已,霜霜,你勸勸爹,讓他趁早打消這個主意?!?/p>
“爹又不聽我的話?!崩钴饺刈诖策吇沃龋置蛎虼?,瞥了眼面色蒼白的人,“哥,你是不是還想著楚秧子?。俊?/p>
李懷瑾語氣無奈,“這又與楚家小姐有何干系?”
“小時候,爹和楚老爺還沒有鬧掰,我們?nèi)齻€經(jīng)常一起玩,爹和楚老爺不就是有意給你們定親嗎?”
“不過后來他們鬧掰了,定親這回事也就沒了。”
“哥,你不要再想著楚秧子了,她已經(jīng)嫁人了,而且嫁的還是一個看著就不正經(jīng)的外地人,和你比差遠(yuǎn)了!”
李懷瑾頗為意外,“她沒有和宋春鳴在一起?”
“我打聽過了,那個宋春鳴失了憶,另娶她人,和楚秧子鬧掰了。”
李懷瑾淡淡感慨一聲,“還真是造化弄人?!?/p>
“所以你就別想著楚秧子了!”
李懷瑾道:“我與楚小姐真沒什么。”
“我才不信呢。”李芙蓉嘀咕了一句,低著頭,語氣里還是有著耿耿于懷,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她道:“總之你不要想她了,我去盯著他們給你煎藥?!?/p>
李芙蓉起身太急,踩到了裙擺,“撲通”一聲往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李懷瑾伸出去的手都沒來得及抓住。
她爬起來按著磕在地上的膝蓋疼的齜牙咧嘴。
李懷瑾懸在空中的手停了一會兒,收回去,失落的道:“抱歉,霜霜,是我太沒用了?!?/p>
他久居病榻,反應(yīng)自然不如尋常人。
“我沒事,好著呢!”李芙蓉擠出笑容,“哥你好好休息,等會我來給你送藥!”
李芙蓉跑出房間,帶關(guān)門,沒一會兒,屋子里終于安靜了。
李懷瑾重新拿起書,剛翻了一頁,一只黑色烏鴉停在了窗臺,他掃了一眼,從烏鴉的腿上取下了一張紙條。
烏鴉扭了扭頭,“呱呱。”
下個瞬間,一只手準(zhǔn)確無誤的抓住了黑色的鳥。
“真吵。”
那只手殘忍的一用力,烏鴉的脖子瞬間被扭斷,沒了聲響。
不久,烏鴉的尸體從窗戶里扔了出去,窗戶關(guān)上,夜幕里的海棠花像是被這驟然的戾氣驚到,本就搖搖欲墜的花瓣乘著夜風(fēng),落得又快又急,轉(zhuǎn)眼便在窗下積了薄薄一層。
暗紅的影子在月光里晃蕩,仿佛是濺開的血痕。
窗里又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再為剛降臨的夜色添了幾分詭譎。
“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吧,我家中還有妻兒等我買米下鍋,他們不能沒有我?。 ?/p>
“我上面還有八十歲老母!”
“我家大黃狗還等著我接生呢!”
黑衣面具人威脅似的用刀敲了敲水牢的門,“都別喊了!我說過,誰能先把我們要找的人畫出來,而且還要畫的像,誰就能夠回去,否則——”
刀子亮了出來,這人哼哼了兩聲,“你們都得留在這里成為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