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還有很多事情想問宋鐵牛,索性以請教梧桐村的風土人情為由,與宋鐵牛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交談。
“宋大哥,這個村子里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是什么草藥,能夠讓人記憶模糊的?”
宋鐵牛搖搖頭,“奇怪的地方,似乎也沒有,你說的讓人記憶模糊的草藥,我也不曾聽聞?!?/p>
“那你可聽說過一把名為隨心的劍?”
宋鐵牛神色茫然,“隨心……隨心……”
忽然,他痛苦的捂住頭,眼里冒出血絲,仿佛是腦子里的壓力太大,一雙眼球會被擠出眼眶。
“隨心……那是什么?是什么……”
他的樣子太恐怖,楚禾怕他會被自已逼死,連忙說:“那只是一種糕點而已,不好吃的,你不要想了!”
“是糕點……不是劍?”
“對,之前是我說錯了,是糕點,不是劍?!?/p>
宋鐵牛慢慢的放下抱著頭的手,眼睛也恢復原樣,略微茫然后,他眨了一下眼,“楚姑娘剛剛和我聊什么來著?”
楚禾心中更覺得瘆得慌,不敢再提他與他記憶有關的事情,而是轉(zhuǎn)念一想,問:“那位名叫藍櫻櫻的姑娘,宋大哥對她有什么感覺?”
宋鐵牛一愣,隨后道:“她是個好姑娘?!?/p>
楚禾追問:“好在哪兒?”
“她心地善良,上次村東頭王婆家的雞掉進河里,是她去冷水里撈上來的,還有后山那窩被遺棄的小野貓,也是她天天提著剩菜去喂,如今都跟她親得很,上次下了雨,貓兒在雨中很是可憐,我見到她把傘給了貓兒擋雨,自已則是淋著雨回去了?!?/p>
宋鐵牛的嗓音不自覺的柔和許多,“后來她患上風寒,病了幾日,卻毫無怨言,還讓春鳴去看看那窩小貓是否還好好的活著?!?/p>
美好善良的姑娘,在雨中關懷小動物的那一幕,就算是直男也會忍不住動心。
宋鐵牛或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已對藍櫻櫻有不一樣的地方,但是這已經(jīng)是陷進去的開始了!
楚禾抱著頭往桌子上一趴,“完了。”
屋子外面,清風徐徐。
阿九坐在臺階上摸著為楚禾做的短笛,心里琢磨著今天教她什么曲子好,時不時地回頭看看屋子里的人,他不大高興。
楚禾嫌他搗亂,讓他在外面待著,不許他進去。
重陽蹲在地上玩泥巴,沒過一會兒,一個人偶的模樣便出現(xiàn)了大概的輪廓,這應該是個男人,很是粗糙。
阿九一手托著下頜,嗤笑出聲。
重陽沒搭理,又繼續(xù)捏泥人,這一次是個小小的泥人,應該是個孩子,放在了男性泥人的身邊。
還是丑得很。
阿九兩手托著下頜,又一次笑出了聲。
重陽頭也沒抬,又拿起一坨泥巴,片刻之后,他捏出來了一個穿著裙子的女人,放在了地上,小泥人就在男性泥人與女性泥人之間,猶如一家三口。
阿九左腿搭在右腿上,無聊的晃來晃去,斜睨一眼,又要發(fā)出譏諷聲,冷不丁的注意到了女性泥人頭上的蝴蝶結(jié)。
他一回頭,楚禾與宋鐵牛說話時,黑發(fā)上的蝴蝶金釵翅膀輕晃,仿若活了過來。
阿九臉色微變。
重陽的小小身影被一道高大的黑影所覆蓋,有著危險的壓迫力,他抬起臉,見到的是面色蒼白的少年,那雙眼眸紅得詭異。
“你做的泥人是什么?”
重陽伸出小短手一一指過,“爹,娘,我?!?/p>
“爹是誰,娘又是誰?”
重陽說:“哥哥,姐姐?!?/p>
而重陽眼里的哥哥和姐姐是誰,不言而喻。
阿九被氣笑了,“小肉蟲,不許你這么叫我的阿禾,也不許你照著我家阿禾的模樣捏泥人?!?/p>
重陽:“你不會……做,我會,為什么,不可以?”
他咬牙切齒,“不可以就是不可以?!?/p>
重陽低著腦袋,看著有著小蝴蝶的泥人,“我見過,姐姐,抱你,親你,我和你,很像,為什么,我不可以?”
阿九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周身的氣息都冷了幾分,“你若敢打阿禾的主意,我把你的根都拔了?!?/p>
他轉(zhuǎn)身之時,一腳踩碎了一大一小兩個泥人,再霸道的搶走那個有著蝴蝶結(jié)的泥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重陽呆呆的看著阿九的背影,那束成馬尾的白發(fā)在風中輕晃,很是惹眼,他摸摸自已的頭發(fā),同樣是白色的。
不同的是,沒有人像楚禾一樣對他。
她抱著少年時,滿心歡喜的抓著他的白發(fā)繞在指尖,就連那像是惡鬼一樣的紅色眼珠子,竟也好似是被她看成了璀璨的寶石。
他也想要人這么對自已,不行嗎?
楚禾與宋鐵牛聊了一會兒天,便大受打擊,早在她淪落至苗疆那會兒,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亂了套,偏偏在關鍵人物的劇情節(jié)點上,居然又給圓上了!
不行,必須快點找到離開村子的路!
小泥人放在了窗臺,而紅衣裳的少年趴在竹床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楚禾推開門的剎那,他手忙腳亂的把東西收進了懷里藏著。
楚禾只看見他好像藏了什么東西,雙眼一瞇,氣勢迫人的撲過去,“你藏了什么?給我看看!”
阿九被她欺身壓上,手腳呈大字型打開,“我什么都沒藏?!?/p>
楚禾從頭摸到腳,確實是沒有摸到東西,她面露疑惑,“難道是我看錯了?”
阿九坦然,“你就是看錯了?!?/p>
說著,他目光微移,剛好看見從床上滑溜下去的小青蛇,它費力的叼著一本書,藏在了床底下。
楚禾沒有找到證據(jù),不能冤枉人,她拉著他起來,“你早上不是在村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嗎?我記得你說過你的記憶力很好,你把村子里的地圖畫下來給我看看?!?/p>
阿九寫字不怎么樣,畫畫也歪歪扭扭,但也不至于讓人看不懂。
沒過一會兒,楚禾看著村子里的路線圖,道:“我們首先可以排除出口和進口這兒,不用試就知道這兩條路肯定沒了?!?/p>
最后,她的目光放在了地圖中央的一個圓形上,“這里是什么?”
阿九道:“水潭?!?/p>
縱觀村子里大大小小的路,都通往這個水潭,反過來想,這些路線又像是從中間四散蔓延出去的枝條,仿佛一切的“根”就在這兒。
楚禾伸出手指指著這里,“我們就從這里開始查起吧!”
不知怎的,阿九似乎興致不高,只輕輕的應了一聲。
她怕夜長夢多,趁著天還沒黑,拉著阿九出門,還是早上的那條路,只不過夜幕時分,又起了霧。
視線受阻,楚禾不由自主的往阿九身邊靠,腳上忽的踩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具森森白骨。
“阿九!”
楚禾抱住了身側(cè)之人的手臂,漸漸的,又感覺到了不對勁。
沙啞的聲音傳來,“別怕?!?/p>
身側(cè)之人回過頭,白色的骷髏腦袋一晃,空洞洞的眼眶正對著她。
楚禾猝不及防,大叫一聲,絆到石頭,身子往后一倒,在剎那間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時,她躺在床上,聽到了晨間的鳥鳴。
楚禾猛然間從床上坐起,看著屋子里的環(huán)境,神色茫然。
房門從外面推開,白發(fā)男孩悄悄地溜了進來,他跑到床邊,握著楚禾的一只手,“娘,起來,吃早飯?!?/p>
“重陽,都和你說了,不要打擾你娘睡覺?!?/p>
面容俊秀,身姿頎長的青年男人走了進來,他摸摸男孩的頭頂,無奈的笑了笑。
青年再看向楚禾,眼眸里的光溫柔了許多,“娘子,若是累的話,你再睡上一會兒?!?/p>
楚禾有些遲鈍,許久,她問男人,“你叫我什么?”
“娘子啊。”
楚禾又看向孩子,“你叫我什么?”
“娘?!?/p>
楚禾腦子里一片混沌,眼眸空洞片刻,又慢慢的恢復了怪異的光彩,她把孩子抱進懷里,摸摸他的臉蛋,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
“走,爹和娘陪你吃早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