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君棠放下手中帛書:“儲明院長見過太子后,太子親自去了郁府看望含煙,進了宮后這樁婚事便正式啟動了。而儲明院長對沈家是不滿的,特別是沈瓊?cè)A,但那日離開太子私邸時,儲院長的神情未見有任何的不悅,這說明院長必是說動了太子。”
巴朵會意點頭。
“如果我是姒家,你們說,我心里會怎么想?”時君棠的視線在巴朵與小棗之間流轉(zhuǎn)。
巴朵沉吟道:“姒家若心布局,計劃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打壓了我們時家,又使得郁家對太子殿下心生芥蒂,可這位儲明院長一來,那些事做了等于沒做,至少影響小了?!?/p>
小棗恍然:“所以,姒家一定很惱儲明院長?!?/p>
“明德書院里,各州每年都有相應(yīng)的學(xué)子名額,今年越州有學(xué)子進來也不稀奇??扇魧⑦@些事聯(lián)系在一起,那有戲了?!比粢獾固?,就必須讓太子與儲明院長離心。
時君棠一直在苦惱這個問題怎么解決,現(xiàn)在,倒不用她出手了。
這樣一想,時君棠吩咐道:“去查一查儲明院長平日里的喜好?!?/p>
“族長想送儲院長禮物?”小棗好奇地問。
時君棠點點頭:“時家為了重新獲得太子的青睞,先博得儲明院長的好感。不是嗎?”這一樣一來,姒家就更急了。
“是。”巴朵瞬間明白族長心里所想,姒家好不容易離間了時家和太子的關(guān)系,自然不可能再讓時家受寵。
主仆幾人正商議著,婢女輕步進來稟報:“族長,費家大姑娘來了,說要見族長?!?/p>
“費意安?”
“是?!?/p>
“快請?!?/p>
時君棠踏入偏廳時,費意安風(fēng)塵仆仆地立在廳中,一雙明眸盛滿怒意,顯然是剛回京就直奔時府而來。
“意安?!睍r君棠欣喜地迎上前,“何時回來的?我正惦記……”
“時君棠,你為什么不阻止含煙嫁入東宮?”費意安厲聲打斷,怒聲質(zhì)問:“她就只有我和你兩個朋友,發(fā)生了這樣的大事,我不在京中,只有你能勸她。”
看著她臉上的眉宇間的焦灼與疲憊,時君棠緩緩收了笑容:“我勸過她了?!?/p>
“就那三言兩語?甚至,你就只去了郁府那么一次。”費意安想到從小到大的朋友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就心疼。
看著費意安一臉疲倦的樣子,時君棠吩咐道:“小棗,去取一直溫著的甘麥大棗湯拿來給費大姑娘安安神。”
“是?!?/p>
“時君棠,你還沒回答我?!?/p>
“你一來就沖我發(fā)火,質(zhì)問我。你心疼含煙的處境,可有理解我的難處?”時君棠平靜地看著她。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去陪陪她,多開導(dǎo)開導(dǎo)她。你是不是她朋友???”
“就連郁族長都沒法勸動她什么,我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睍r君棠坐了下來,“她自已的事,需要她自已去想通,去做決定?!?/p>
她不可能為了郁含煙的一生的幸福而說她跟太子是敵對的,她要拉太子下臺,真這樣說了,郁家反手就會和太子皇后聯(lián)合誅時氏全族。
她在那么危險的時候讓巴朵和暗衛(wèi)去救含煙,已經(jīng)仁至義盡。
就像郁家族派了三名郁家死士幫著時家,之后拉著郁含煙走人的道理一樣。
世族相交,從來各有疆界,并非好友兩個字就能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費意安頭疼地撫額。
偏廳內(nèi)一時陷入沉寂,只余燭火輕微的噼啪聲。
直到小棗端著溫?zé)岬母墅湸髼棞M來:“費大姑娘,請用湯?!?/p>
望著那碗氤氳著暖意的湯羹,費意安冷靜了下來:“對不起,我一時沒忍住。剛回京我便去了郁俯,才知道發(fā)生了這么多事?!?/p>
“我理解。”時君棠并沒有生氣,反倒頗為羨慕含煙有這樣關(guān)心她的朋友。
“你知道嗎?明明是沈瓊?cè)A激著含煙去找她,卻在太子那里顛倒黑白說是含煙要對她不利,結(jié)果反被叛軍所抓。太子竟然信了。”費意安攥緊衣袖,憤憤地道:“太子何時變得這般是非不分?”
時君棠目光一動,她一直很好奇這事沈瓊?cè)A會怎么圓,結(jié)果這般拙劣的借口:“在這事上,太子更愿意相信沈瓊?cè)A。”
“君棠,當(dāng)真沒有辦法讓含煙回頭嗎?太子不是良人啊?!?/p>
“大婚之儀已啟,若此時反悔,莫說皇室,就連百姓都不會站在郁家這一邊。”是含煙自已放棄了逃離牢籠的機會。
“我才離開這么點時間,怎么會發(fā)生如此多的事?!辟M意安為含煙感到難過:“不過宮里有皇后娘娘在,那沈瓊?cè)A應(yīng)該不敢再害含煙了?!?/p>
“只要太子殿下還需要郁家,含煙太子妃的地位,沒人能撼動?!敝皇翘有睦锸冀K不可能真正相信郁家。
費意安點點頭:“說的是?!彼葡氲搅耸裁?,抬眸看著時君棠:“聽說如今太子殿下頗為依仗姒家,這姒家名不見經(jīng)傳,竟在短短數(shù)月間躋身顯貴之列。你這個族長當(dāng)?shù)煤苡袎毫Π桑俊?/p>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誰笑到最后還不知道呢?!?/p>
看著時君棠這般氣定神閑,也是,有章洵幫她呢,想到拒絕了自已的章洵,費意安還是有些意難平,不過這男人的眼光確實不錯,她亦欣賞君棠。
時君棠問道:“對了,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堪輿圖已經(jīng)繪制完成,我應(yīng)該不會再離開京都了?!?/p>
“那三天一課,繼續(xù)?”
“好?!?/p>
兩人相視一笑,往日默契悄然回流。
因著費意安有些疲憊,又?jǐn)⒘似瘫闫鹕砀孓o。
登車時,她道:“君棠,你常說羨慕我,其實,我最羨慕你?!?/p>
“羨慕我?”
費意安點點頭:“含煙雖是望族嫡女,但她的尊榮卻是家族所賜。我雖自幼遍行四海,閱歷眼界都有,說到底也不過是人生修行。唯有你,除了擁有含煙與我的所有外,還擁有最重要的一樣?xùn)|西,那便是實力?!?/p>
這份實力,讓她成為了家族的倚仗。
也因為這份實力,她擁有了選擇的底氣,也有拒絕一切的底氣。
說不定在最后,還能成為規(guī)則的制定者。
目送著費家馬車轆轆遠去,時君棠有些疑惑,今天的費意安不像往日那般灑脫,言談間總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郁色,似有什么要困擾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