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三人朝自己的方向投來視線,顧顏心口猛的跳動起來,面露羞澀又故作局促地小跑了過去。
“姨外婆,姨外公,還有姨母,你們也是來看姐姐的嗎?”
顧顏臉上適時的露出幾分焦灼的神色。
老太太對眼前幾人的出現(xiàn)十分不滿,她皺著眉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抗拒。
一時之間氛圍有些僵硬,還是時成珠出來打了個圓場緩解氣氛:“顧紅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們當然得來看看?!?/p>
“也是,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胡鬧到機場去了。這下出這么大的問題!”
顧長風故作嚴父姿態(tài)責備。
哪料聽到這話,原本還蹲在墻角休整的老太太突然拄著拐杖站起身,然后抄起拐杖,一下子摔在了顧長風的腿上:“你在胡言亂語什么?顧紅是受害者,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胡鬧了,你就是這樣當父親的?!”
老太太如今已經(jīng)緩過來,可是面對顧長風這一副令人作嘔的虛偽嘴臉,還是忍不住氣急。
哪料這一下,先打紅了時成玉的眼。
她趕忙伸手去攔:“姨母!你干什么!”
時老太太看著時成玉的動作,手上都有些無力了,拐杖也順著滑了下來。
怪不得顧紅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委屈,卻無處申訴,和她這個媽媽絕對脫不了干系!
時老太太心里面都是怨,可面對時成玉,竟然也沒有了對待旁人的戾氣和狠辣。
“砰——”
或許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侯英皺著眉推開門,根本就不像那個毛手毛腳的假小子,反而動作格外輕柔,與她煩躁的面龐產(chǎn)生極大的反差。
她壓低聲音:“你們在外面吵什么?”
她掃了一眼外面站著的幾人,也將他們的身份認了個遍。
時老太太一看到侯英,現(xiàn)在也不急著和幾人急眼了,趕忙上前一步焦急的問道:“顧紅現(xiàn)在還是昏迷嗎?我能進去瞧瞧嗎?”
顧長風也當即上前一步:“我也得進去?!?/p>
侯英先是溫柔的和老太太說了一句“可以”,腦袋轉(zhuǎn)向顧長風的方向,一雙眼睛變得滿是寒涼:“你們?”
她上下掃視,開門先招了招手讓時家?guī)兹诉M去。
顧長風想跟著進去,侯英卻擋在了門口。
他瞪眼:“你這是什么意思?”
侯英不光不讓他進,反而伸手把他們幾人往外推了推:“顧紅需要靜養(yǎng),我怕她看到你們病情會加重。”
侯英咧了咧嘴角:“體諒一下。”
說罷,一把關(guān)上了門,絲毫沒有顧及門外臉色鐵青的三人。
時老太太在里面把侯英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等她關(guān)上門,朝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侯英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視線落在病床上的顧紅身上,又沉了下去。
時老太太也聞到了房間里面讓人腦袋生疼的消毒水味。
顧紅躺在病床上,臉上依舊沒什么血色。
時老太太卻緊跟著注意到了一個坐在顧紅身邊的人。
厲寒忱此時也在抬著頭打量著她。
“您好,我是……顧紅前夫?!?/p>
厲寒忱站起身,朝著時老太太伸出手,做足了小輩恭恭敬敬的模樣。
時老太太瞇了瞇眼,突然冷哼一聲,別過臉,也忽視了他伸過來的手。
前夫?
不就是那個也欺負他們家顧紅的嗎?
時老太太當時意外于這個男人的模樣姣好,還有一身矜貴的氣勢。但是,畢竟是傷過他們家顧紅的,怎么看怎么都不順眼。
厲寒忱硬著頭皮迎接著老太太根本就不加掩飾的打量視線。
自從他創(chuàng)辦厲氏以來,就幾乎從來沒有人用過這樣的視線看他。
“前夫……”老爺子也皺了皺眉,“前夫來這里干什么?”
一聽這話,宋時野也就仿佛找到了什么撐腰的依據(jù)一般,當即也跟著站了起來:“就是,我也搞不明白醫(yī)院是怎么想的,竟然聯(lián)系的是前夫。”
說話間,他眼神若有似無的在厲寒忱身上浮動著。
厲寒忱抿著薄唇。
他的存在,讓整個病房里的人都不太高興。
可是感受到了又怎么樣?他被厭惡了又怎么樣?他要等著她醒來。
“嗯……”
一道極其輕微的動靜將原本緊繃的氛圍破冰。
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方玉突然撲到了顧紅床前:“阿紅?怎么樣?”
一聽這話,眾人紛紛看向床上的人。
果不其然,看見那雙原本沒有任何表情動作的臉緩緩皺起,就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時不時的還從唇齒之間露出幾分嚶嚀。
顧紅能夠聽到耳邊來自方玉的呼喚,可是自己就仿佛被困到了一個純白的籠子里面,四周霧蒙蒙的。
“顧紅,外婆在,外婆就是你的靠山,外婆走了,你就得靠自己了?!?/p>
突然,她感受到頭上一片溫暖,下一刻便看到了外婆虛虛的幻影,是她在撫摸著自己的頭。
“你喜歡他?確實,金融系有名的天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怎么上課了,他好像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公司?!?/p>
再一眼,顧紅和一個看不清臉的朋友同行,互相臉紅的討論著學校里姓“厲”的一個名人。
“顧紅,我不知道你使用了什么手段,讓外婆逼著我和你結(jié)婚,但是我們也只是簡單的夫妻關(guān)系,你不要妄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其他的情感慰藉。”
新婚夜,屋里的布置空蒙蒙一片,落地窗被擦得干凈極了,照出顧紅慘白的臉。
“肚子里面懷的是誰的賤種?真不要臉。費盡心機勾搭厲總,還不忘記和竹馬糾纏?!?/p>
牢獄里的冷風從窗戶鉆進來。那個小窗只要站起來伸起手就能夠到,可是顧紅卻蜷縮在墻角,四肢都在疼。
“離婚吧?!?/p>
“我會把你當作親孫女?!?/p>
……
過往一切,歷歷在目。
顧紅仿佛陷入了一場久遠的回憶錄夢境。
幸福的讓她沉醉,可也不會讓她完全沉醉。痛苦的讓她幾乎想要輕生,可下一刻,又有什么把她拉了回來。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這一生,甜蜜有之,短促而急切。
好苦。
好累。
好想就這么睡過去。
“滴——滴——滴——”
突然,床頭柜上連接的心率儀猛然急促地響起來。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方玉一邊瘋狂的按著呼喚鈴聲,一邊讓人去找醫(yī)生。
眨眼功夫,門被猛的推開。
醫(yī)生上前檢查情況,大驚失色。
“快!病人情況惡化,生命跡象垂危!”
他大臂一揮,身后許多個護士涌進來,七手八腳地將顧紅的從拆卸下來,又送進了手術(shù)室。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顧不上繼續(xù)貧嘴了,一顆心再次被吊起來,風雨飄搖。
厲寒忱本來就沒怎么休息好,一聽到這話,差點當場就暈了過去。
宋時野也不惶多讓,細細看去,原本鋼材做的病床護欄,已經(jīng)被他捏出了一道凹陷。
“怎么會突然垂危?”
時老太太瞬間老了十來歲,甚至整個人都差點萎靡下去。
時成珠趕忙抬手撐住她,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只能眼睜睜看著顧紅滿臉痛苦的被再次推進手術(shù)室。
還沒過多久,一位護士率先出來,脫掉了防護服。
“病人生命跡象薄弱,需要你們想想有什么能夠喚醒他生命意志的方法或者人。”
護士面容緊急,額頭上被細細密密的薄汗覆蓋。
“方法……人……”
方玉強迫自己陷入思考之中,突然一拍手:“小兮!快!”
她這次不計前嫌的一把揪住了厲寒忱的衣袖:“我記得小兮不是在厲家老宅嗎?快,現(xiàn)在讓人把小兮找過來!”
厲寒忱原本有些疑惑,聽完之后也不假思索的去拿出手機給奶奶打電話。
和電話那頭說明情況,厲家老太太有事趕忙答應,甚至掛斷的時候,對面已經(jīng)響起了窸窸窣窣的收拾聲音。
等厲老太太趕到時,不斷有護士出來,已經(jīng)催促了第三次。
她抱著在襁褓里面撲騰著雙臂哭嚎的小兮急匆匆趕來。
“來了!小兮來了!”
老夫人腳下生風,一大把年紀,還是想跑著過來的。
護士趕忙抱著孩子進手術(shù)室。
所有來的人都在手術(shù)室外等著消息。
而原本哭鬧的小兮被抱進去的時候也瞬間停止了哭聲,就仿佛知道自己是要去救媽媽了。
厲老夫人看著驚訝,更覺得那個孩子是個福星。
“你……”
外面的人只能等著,時老太太的視線卻突然盯在了厲老夫人臉上。
厲老夫人這才注意到座位上的時老太太。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對視,一道驚訝互相閃過彼此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念及周圍太多的人,他們只是彼此深深看了一眼,又紛紛收回了視線。
而兩人的異常反應都被方玉仔細的注意到了。
“嗚嗚——”
手術(shù)室里突然響起了幾道嬰兒哭啼。
還有這一聲清脆的響聲,也在同時撕破了顧紅周圍的籠子線。
不念過往,沒有顧及。
那個哭泣的小嬰兒不同于顧紅剛剛腦子里面晃過的那些場面,越來越像一個實體。
她激動的朝她走過去,將其一把摟進懷里。
“顧紅小姐醒了!”
手術(shù)室里外同時傳出喜訊。
沒一會,顧紅被推了出來,依舊面無血色,可是嘴角的那抹弧度,嫻靜又溫柔。
她如今身體還虛弱,胳膊沒有什么力道去抱小兮,只能讓小兮躺在了自己的身邊。
厲寒忱看著兩人同時出來的時候,心底是十分難言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