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顧顏還是在濃稠的夜色下離開。
厲寒忱的人工作效率很高,顧紅剛一睡醒,舒山北墅安靜地只有時不時經(jīng)過的雀鳥清啼。她睡眼惺忪地推開門,林斌頭發(fā)上還沾著露水卻已經(jīng)站在了門外。
“你……”
顧紅難掩訝異。
林斌卻只是公事公辦地掛上官方的嘴角弧度:“夫人,厲總?cè)ス玖?,你昨晚讓他查的事有結(jié)果了?!?/p>
“哦?”
顧紅挑了挑眉,被勾起了興致,原本朦朧的眼睛也隨之清明。
林斌將懷中抱著的文件取出:“夫人您看?!?/p>
他指了指其中一份車子運行路線的監(jiān)控分析,手指隨即滑到了最邊緣。
“您猜得沒錯。那個司機接洽的人和您預想到的紅燈區(qū)有著秘密聯(lián)系。還不止這樣,那邊與海面接壤,那里有負責出口的港口。我們猜測,他們應該是想把你運出去,然后那邊早已等候的海面上停泊的船只就會將您……或許會牽扯到一條黑色產(chǎn)業(yè)鏈?!?/p>
林斌解釋地詳盡,顧紅張圓了嘴巴,后怕隨著晨風的冷從后背竄上心頭。
可是她心底又有一絲不容忽視的古怪感。
明明林斌話中的一切都已經(jīng)能夠串起一條完整的線,異樣的不安感卻依舊纏繞心間。她依舊覺得有什么被遺漏。
“厲寒忱怎么處理的?”
顧紅摸不清此刻的怪異的想法從何而來,只能暫時先壓下。
“厲總讓我們聯(lián)系公安處理,已經(jīng)提交證明了?!?/p>
“只不過涉及到邊境線外,估計最后在那邊也會不了了之?!?/p>
聞言,顧紅點了點頭,她知道這已經(jīng)是厲寒忱已經(jīng)能做的了。
她心中想著和龐姐知會的事,抬腿想去問問進展,只是剛走兩步便被林斌攔了下來:“夫人,您現(xiàn)在不太方便出去,網(wǎng)上有關(guān)您的流言鬧得沸沸揚揚,您又剛出了那樣的意外,外面如今很不安全?!?/p>
林斌面色擔憂不似作假。
顧紅卻微微擰眉,對他嚴肅的模樣難免心悸。
她在醫(yī)院清醒后簡單看了些網(wǎng)上的資訊,也知道自己身上那件C家的定制禮服掀起了何等軒然大波。之后她便忙于自己的店面,直到被綁架都沒有再看新聞。
如果只是普通的網(wǎng)絡流言,林斌一個在厲寒忱身邊任職多年的“老人”,什么場面沒見過?一次簡單的負面網(wǎng)絡流言怎么會讓他怎么嚴肅?
顧紅察覺到些許不對。
她狐疑地多看了幾眼林斌,隨后又拿出手機去看網(wǎng)絡上最近的熱點新聞。
視線越往下滑便越發(fā)地凝重,直到看到小兮的出場,以及各種媒體添油加醋的猜測,她徹底氣地呼吸都不穩(wěn)了。
“這些無良記者還真是娛樂至死!”
竟連孩子也不放過。
顧紅怒容滿面。
林斌趕忙出聲勸慰:“這件事厲氏已經(jīng)在努力壓下去了,網(wǎng)民都是七秒記憶,過段時間便沒人記得了?!?/p>
顧紅緊緊咬著唇,卻沒有回應。
就在林斌心頭忐忑之際,顧紅抬眸直直看向他。
盯得林斌直發(fā)毛。
“讓開?!?/p>
她語氣冷如冰刃。
林斌心底倒吸一口氣,還想說什么,卻被顧紅一把揮開。
看著大步離開的女人,顧及她的身份,林斌也沒法太過強硬地阻攔。
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只能先去給厲寒忱打電話匯報。
那邊靜默了一瞬,嘆出一口氣無奈的氣:“派人暗中跟著她,保護她的安全。”
“不要讓她發(fā)現(xiàn)?!?/p>
他又添了一句。
林斌點了點頭,確實也沒別的辦法了。
顧紅則徑直坐車到了王媽工作的超市,趁著趕路的功夫給舒山北墅里的保姆發(fā)去了照顧小兮的消息。
“王媽,你考慮地怎么樣了?”
她剛下車站定,便開門見山。
王媽面上率先浮出一絲變幻的神情,隨后又被飛速眨動的眼睛掩下。
她揚起一抹好似深思熟慮后的神情:“行!”
顧紅聽到她應下也跟著綻放笑顏:“你到時候聯(lián)系她,等門店裝修好了第一個就叫你去熟悉熟悉之后的工作環(huán)境?!?/p>
王媽喜笑顏開地點頭答應。
等顧紅走出超市,松了一口氣,肩膀上也覺得輕了不少。
王媽淪落到這個地步她有原因,所以她想改善王媽的處境。
只是……心頭卻不怎么覺得澄明,始終蒙著一層紗霧。
顧紅不禁回頭多看了一眼,卻也沒法解釋此刻的心緒有何而來,只得先回頭離開。
至于龐姐那邊,她還無暇去找,只是在手機上詢問了門店如今的裝修進度。
在超市邊等車的功夫,顧紅百無聊賴地抬頭,可僅是一個眨眼功夫,眼前卻猛地覆蓋上一層黑影,隨即便是濃稠的暗。
接著鼻息飄進來一道怪異的香,她頓時四肢發(fā)軟使不上勁來,似乎就連說話也變得異常艱難,只能任由對方予求予取。
她艱難的發(fā)出幾聲鼻音。
“唔!誰?!”
顧紅心中黯然,心想林斌該不會這么烏鴉嘴吧。
這么快,又來一次?
下一步便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鐵手死死箍住。
王媽所在的超市并不屬于人流多的地段,可到底也是青天白日,顧紅瞪大了雙眼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頂風作案。
“帶上去!”
身后的男人又動作麻利地在她胳膊上綁了兩道粗繩,緊緊地壓在胳膊的軟肉上,勒地生疼。
接著用寬大的衣物罩在她身上遮擋住那些蹊蹺。
顧紅倒吸一口涼氣,而下一刻,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她被人直接扛起。
恐懼感瞬間蔓延全身。
顧紅心口發(fā)顫,舌尖已經(jīng)泛出一股血腥味。
就在她絕望之際——
“嘭——”
一陣巨響。
陰影處蓄勢待發(fā)的幾人目光凝滯。
他們呆愣地彼此對視一眼,又默默收回了準備沖鋒陷陣的動作。
“把秦城律法當擺設嗎?”
許視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一只手死死掐著剛才扛起顧紅那人的脖子,將其惡狠狠抵到墻面上。
粗糙的石子在后腦勺的頭皮上摩擦,疼得他齜牙咧嘴。
顧紅則在許視的幫助下解開了桎梏。
新鮮空氣撲進鼻翼,她很快緩了過來。
有了力氣后,她一把扯下頭套,發(fā)絲凌亂卻目光灼灼。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顧紅站直身子,眼睛里冷下去,語氣凌厲。
那人面容猙獰,卻咬著牙不發(fā)一言。
許視一身紳士的氣度蕩然無存,通身裹挾著一種肅殺之氣。
他手上的動作收緊,綁架顧紅的人本就生的肥頭大耳,這一下呼吸被急速擠壓,瞬間便漲地滿臉通紅,甚至瀕死地翻起白眼。
顧紅盯著他,哪怕如此他依舊咬緊牙關(guān)。
許視的目光挪向顧紅,似乎在問取她的意見。
驀地,原本茫然無措的顧紅睜大了杏眸。
“你和前兩天那個司機是什么關(guān)系?”
她突然開口。
“說什么玩意……”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周遭的空氣倏地凝滯,肥肉大耳的男人紋絲不動,可顧紅卻依舊注意到到了他那一瞬間躲閃過去的目光。
她心下當即了然。
顧紅冷笑一聲:“還不死心,看來背后的人給的錢夠多?”
她邁開腳,步步逼近。
明明只是一道單薄纖細的身影,一吹就倒的模樣,可卻通身涌動著強大的氣場:“誰安排的?多少錢買我的命?嗯?”
她眸色陰沉。
倒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命如此值錢。
值得對方三番兩次下血本。
那男人下意識跟著吞咽了一口唾沫。
“就是看你不爽!當初出賣厲氏機密害了多少人失去了工作,如今一個勞改犯竟然還沒被拋棄,厲寒忱真是眼瞎,看上了你什么……”
顧紅瞳孔一縮,面上漫上無限哀傷。
“別聽他胡說,故意刺激你的——”
許視一腳將其踹飛。
肥碩的身子撞在墻上反彈。
哀嚎一聲后再也說不出話來,似乎受了內(nèi)傷。
而下一刻,他又被許視的貼身保鏢抓著頭發(fā)扯下來。
許視眼神冷冽:“這里沒有監(jiān)控,你信不信我讓你變成啞巴?”
細思極恐的話語讓肥胖男人的身子抖動了一下。
這一次,他縮著脖子果然不敢說話了。
可他依舊咬著牙問不出一句。
許視的保鏢也花了點工夫,卻依舊無果,只得看向顧紅尋求意見。
“把他們帶走交給公安去審?”
他提議道。
顧紅卻苦澀的搖了搖頭。
“綁起來丟在原地吧?!?/p>
許視面露不解,對上顧紅清冽的目光便很快妥協(xié)。
他特意安排下手將幾人捆的嚴嚴實實。
顧紅最后看了一眼巷子口的幾人。。
她緊跟著許視上了車。
車門合上的瞬間,她說出一句:“會有人處理的?!?/p>
車輛漸漸駛遠,幾道黑影出現(xiàn)在巷子口。
顧紅淡淡收回視線。
“厲寒忱的人?”
許視瞬間了然。
顧紅面色蒼白,不置可否。
許視見她心情低落,也沒再多說。
“厲寒忱”在他們之間甚至隱隱算得上是一個提及的忌諱。
而當年那件事更甚。
不管過去多久,多么物是人非,那件事就是顧紅最深的痛。
“是不是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是我……”
“顧紅!”許視雙手炙熱摁在她瘦削的肩頭,“看著我,在我眼里你從來都不是,你永遠都是我最初見到的那個顧紅,明白嗎?”
車窗外的風景變化又停止。
顧紅心情逐漸穩(wěn)定下來,許視的手不知何時悄然撤開,指尖微捻,悵然所失。
因為還有些后遺癥,所以她在許視的攙扶下下的車。
“最近你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真的沒受什么影響嗎?”
許視帶著她一邊往自己的私人實驗室走,一邊閑話。
顧紅的眸子沉了一些,不過還是含笑著聳聳肩道:“也說了都是謠言?!?/p>
許視多看了她一眼。
她很明顯在故作輕松,可對上那垂眸片刻閃過的一絲黯然,還是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
但是他不打算多提。
兩人在雖然沉默但也算和諧的氛圍中走到盡頭處。
許視推開門,向她介紹,頗有幾分邀功的意思:“我特意安排人給你打造了辦公室?!?/p>
顧紅也第一時間鎖定了那一圈冷白調(diào)桌椅旁的月牙色桌椅。
她看向許視,果然見他笑著朝她揚眉:“過去看看?!?/p>
他帶著顧紅走近,旁邊的櫥窗上還擺著許多一看就是剛剛添置的新書。
一眼掃過去看清了那些書籍的名字,顧紅鼻頭一澀,有些不知道說什么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