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就這么放過她嗎?”
顧顏夸張地瞪大眼睛,與顧長風對視。
顧長風整個人都因為發(fā)怒而唇齒顫動,連帶著年紀上來漸漸下垂的兩腮也跟著一跳一跳。
匡玉瑤在一旁屏住呼吸,心情復雜無比。
她既驚訝于加大藥劑后這藥的作用,和驚駭于顧長風此刻怪異的反應,可是更多的,是整個心臟空蕩蕩的凄涼。
她沒想到,到了最后,自己深愛的人會這樣對她,也沒想到,事態(tài)會發(fā)展成這樣。
“不……不放過……”
顧長風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太過憎恨還是因為藥物發(fā)作而口齒不清,一字一頓地咬緊了每一個字節(jié)。
顧顏瞇了瞇眼,臉上隱隱有滿意的神情出現(xiàn)。
她緩緩俯身,湊近:“既然您不愿意放棄時家,那么由我來幫你報復顧紅,好不好?”
溫熱的呼吸垂在顧長風臉上,他愣了愣,眼神呆滯,不過很快重重點頭。
他一把拉住顧顏的手:“好,顏顏,幫我,教訓!”
顧顏再次確認:“爸,是要我?guī)湍憬逃栴櫦t嗎?”
“對,幫我?!?/p>
“好,爸爸,我都是為了你,我知道你被顧紅坑害了那么久心里有氣,女兒會幫你好好出口惡氣?!?/p>
聽到滿意的回答,顧顏笑著將口袋里的錄音按停。
匡玉瑤眼神不解,但還是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顧顏做著一切。
顧顏緊跟著起身將顧長風扶到屋子里。
等她躡手躡腳地出來關上門,匡玉瑤才疑惑地迎上前詢問:“顏顏,你怎么……”
她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門。
“加大藥劑后的第一個副作用就是嗜睡,等他醒了之后會慢慢恢復神志,和平常什么區(qū)別,但是對身體的損失卻是潛移默化的?!?/p>
顧顏淡淡解釋,咀嚼著桌上的面包片。
匡玉瑤點點頭表示了解,心頭卻砰砰跳個不停。
“顏顏,我聽你倆的意思——”
她緩緩坐下來,和顧顏面對面。
不知不覺間,她面對自己這個女兒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下位姿態(tài),凡事都會下意識地追隨她。
“你想綁架顧紅勒索一筆,但是你爸他鐵了心要時家,可是后來我怎么就有些看不懂了……什么叫要你幫著教訓顧紅?”
匡玉瑤忍不住身子靠近,顧顏停了手上的動作,緩緩抬眸,連帶著一起上揚的還有嘴角一絲細微的弧度。
“我和他有分歧,但是我不會再遷就他?!?/p>
顧顏指尖捏著面包,軟綿綿的面包片被直接擠壓成一個薄片。
她磨著牙:“既然他不愿意,那我做我想做的,平白多一個替死鬼罷了。”
匡玉瑤心頭一顫,猛地和顧顏對上視線。
“你是想……”
顧顏抬手打斷,語氣放緩,平靜中又帶著幾分陰森和寒意:“知道了就好,也不用我說那么明白?!?/p>
“我愿意把這些告訴你,是真的顧及了你,我的媽媽。但是,我也知道你和他確實有著多年的情誼,希望你知道了,不會讓我失望?!?/p>
她的視線在匡玉瑤身上來回掃過,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匡玉瑤莫名咽了口唾沫,確實沒想到自己這個一開始還以為天真無邪的女兒如今竟然心思深沉至此。
“你……你放心吧顏顏,媽媽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p>
顧顏滿意地點了點頭,兩口將面包解決,又將手抬在半空中優(yōu)雅地擦了擦:“這段時間,你只需要在公寓里專心休養(yǎng),有任何需要你的地方我會聯(lián)系你?!?/p>
話落,她瞥了一眼匡玉瑤空癟的肚子。
果不其然,匡玉瑤在注意到這道視線的瞬間,臉色煞白。
顧顏似笑非笑地抬腿離開,關上的門發(fā)出一聲巨響,就仿佛扇在匡玉瑤臉上的一記耳光,時時刻刻逼著她,提醒她。
匡玉瑤的拳頭緊了又松,最后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臉上變得面無表情。
門外,顧顏并沒有立即離開,停頓了一小會,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等她抬腿離開,伴隨著遠去腳步聲的還有突然出現(xiàn)的電話響鈴。
“鈴鈴——”
“司總,原諒我先前的冒昧,不知道你還想繼續(xù)合作嗎?這一次,一定能讓你滿意?!?/p>
那邊沒有回應,顧顏卻直接自顧自說了下去:“我會預付‘定金’?!?/p>
“定金?顧顏,需要我提醒你,你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沒落的顧家私生女嗎?”
男人的聲音終于響起,淡漠又犀利,像一柄直直刺入顧顏內(nèi)心的長劍,逼得她有些瘋狂。
顧顏心口略顯急促地起伏起來,臉上乍起的笑意顯得瘋狂且偏執(zhí):“司慕淵,你還愛顧紅嗎?”
突然偏轉(zhuǎn)的話題讓司慕淵皺了皺眉,眼神不悅。
“顧顏,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有個不錯的計劃,但是如果你還愛著她,那或許我們也不適合合作,那么我或許還是需要找新的合作伙伴?!?/p>
顧顏故意說得玄乎,讓原本沒什么耐心的司慕淵緩緩坐直身子。
“顧顏,你給我打電話,難道就為了說這個?”
司慕淵咬牙,瀲滟的桃花眼里有厭惡,也有探究。
顧顏緩緩垂下眸子。
她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陽光底下,可是明亮的光線卻照不進她的瞳孔,哪怕是剔透的眼眸,可是里面卻只有濃黑的霧氣,幾乎覆蓋了整個眼眶。
“司慕淵,我不會放過顧紅的,我會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顧顏呢喃著,每一句低語都像一個惡毒的詛咒。
司慕淵的心臟緩緩提起,連帶著問出的話語都帶著緊迫:“顧顏,你究竟想干什么?”
“司慕淵,我和你說過的?!?/p>
僅此一句,司慕淵的眼眸緩緩收緊,里面翻涌著復雜掙扎的各種情緒。
“怎么樣,要考慮考慮嗎?”
顧顏輕笑一聲,愣是將司慕淵的思緒強硬地拉扯了回來。
下一刻,他聽見女聲輕快又松弛,就仿佛在說今天的太陽還算明媚:“這段時間,顧紅答應回家,在傍晚時間抽出幾個小時陪陪時成玉,幾個小時呢,又是傍晚,稍微晚一點就是黑天?!?/p>
顧顏笑起來,嗓音如銀鈴般清脆,可卻像廟里房梁上懸著的破鈴鐺,帶著幾分索命的意思。
司慕淵心頭跳起來。
“時家!你知道時家究竟有著怎樣的底蘊嗎?”
“司慕淵,你不是一直都想當人上人壓厲寒忱一頭嗎?這不就是機會?”
司慕淵的手緩緩攥緊。
……
京城。
“阿紅,東西都收到了,沒想到當初寄來的竟然是假貨還好有你。”
時成珠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還有些許沒有散盡的憤怒。
要不是顧紅反復強調(diào),她完全不會想到時成玉會寄回一件贗品,這簡直是在打他們時家的臉。
“小姨,婚紗應該是顧顏幫忙寄的,時成玉只怕是不清楚的?!?/p>
顧紅開口,將她所知的脫口而出。
時成珠的怒火依舊沒有被削減:“不清楚?可是是她們選擇讓顧顏寄婚紗的,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她怎么可能不失職?”
顧紅一噎,也沒有繼續(xù)往下勸,而是抿了抿唇保持緘默。
時成珠卻一時散不去怒火:“我當初只以為他年輕天真,看錯了人,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根本就是十足的蠢貨?!?/p>
她怒斥,說出的話不帶有一絲過往的情面。
顧紅也有些驚訝于時成珠如此驟變的脾氣。
“當初家里與她決裂,竭力的補償,在所有的嫁妝里面,最重要的便是這一條婚紗,也是希望它的價值不能直接拿來就用,也是希望要是她實在困難,這件婚紗能有所用處??墒沁@樣貴重的東西,她竟然就毫不擔心地任由顧顏處理?!?/p>
顧紅這才漸漸明晰。
原來時成珠最主要的不是發(fā)泄怒火,而是她在恨,恨時成玉愚笨,恨她錯信了人,恨她被旁人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背叛。
顧紅心下微頓,一時間也被時成珠的情緒感染。
她再說不出什么幫時成玉脫罪的話。時成玉之前犯過的錯,錯信的人,甚至已經(jīng)越過她開始覬覦時家了。
“顧紅,這條婚紗小姨便送給你當禮物?!?/p>
時成珠粗粗喘了幾口氣平復心情,然后努力好脾氣地和顧紅說話:“我聽說你最近在京城。”
“對,處理一些事情,還個人情?!?/p>
顧紅簡單地解釋回應。
時成珠點了點頭:“那這件婚紗我也就不寄到秦城給你了,反正你也是會去京城的。”
電話那頭,時成珠上手,緩緩撫摸著那件真婚紗的布料,指尖劃過上面的珍珠寶石:“是個多年前的老物件,同時也經(jīng)手過你媽媽了,希望你不要嫌棄。當然,如果你后來還決定要結(jié)婚,時家會再為你準備一條更加盛大,更加華麗的婚紗?!?/p>
顧紅張了張嘴巴,有什么想說,具體一下子也不知道回應什么。
她垂眸。
結(jié)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