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霍既明心里也閃過一絲異動。
要說以前他是不愿意和江染發(fā)生關(guān)系的。
他們不是夫妻,他也不可能對江染負(fù)責(zé),更不想將來和江染攤牌時,被她以孩子為名拿捏住。
可現(xiàn)在卻不同了,他覺得文華婷說的話很有道理。
江染就算脾氣再大,只要有了孩子,也會像是柏清那樣,真正的離不開他。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晃過了。
霍既明回神,趕緊維護(hù)霍慕承:“承承是有錯,可也不至于把他送回福利院,大不了我罰他在家里好好思過,短時間內(nèi)都不讓他出門了?!?/p>
霍慕承是他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名正言順回到霍家,現(xiàn)在要被送走,以后再想回到霍家就更難了。
“這是你爸的意思,也是我和媽共同的決定。既明,我知道你領(lǐng)養(yǎng)了他兩年多少有些感情,不過以后你也可以經(jīng)常去看他,只是不要讓他出現(xiàn)霍家了,慢慢地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會再和他有什么瓜葛了?!?/p>
文華婷輕聲勸慰了霍既明幾句。
霍慕承聽到這話,再次沒忍住嗚咽起來,他害怕地抱住霍既明的大腿,“爸爸……我不要離開爸爸……我要回家……”
“聽好了,小崽子,不聽話就會沒人要。你還是乖乖離開吧,說不定下次有人領(lǐng)養(yǎng)你,你就長記性了?!?/p>
文華婷本想逗弄一下霍慕承,沒想到這話卻深深刺痛了霍既明的神經(jīng)。
“媽!承承是我的孩子,我不會將他送走的!”
霍既明舍不得霍慕承這么哭下去,他說完無視文華婷的震怒,直接抱走了霍慕承。
“霍既明——”
文華婷的怒吼穿透走廊,但霍既明這次頭也沒回。
霍慕承抽動的身板牢牢扒在他的肩膀上,還在不斷哭著道歉:“對不起爸爸……不要丟下我……嗚嗚嗚……”
“放心吧,爸爸不會拋棄你?!?/p>
霍既明輕輕拍了拍霍慕承的背,忽然間心如刀絞。
他以前什么都能算計(jì),都能放棄,有時候無情得自己都覺得自己沒有人性。
但現(xiàn)在他不想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
江染讓他反省,他確實(shí)該反省反省。
如果當(dāng)初他和柏清在一起的時候他能堅(jiān)決反抗家里,就不會讓她和孩子過得這樣委屈;如果他和江染的認(rèn)識能再早一點(diǎn)……說不定他的選擇又會不同。
文華婷沒能阻止霍既明,氣得簡直跳腳,“真是反了天了!江染這樣,既明也這樣,最近都是吃錯藥了?”
霍老太太對此倒表現(xiàn)淡定,“現(xiàn)在最要緊的也不是霍慕承,一個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還不好處理?江染的事才是麻煩。”
她一邊說,一邊摸了老花鏡戴上,開始給江染打電話。
雖然很晚了,她篤定江染只要沒睡,還是會接自己電話的。
但電話一直不通。
文華婷見此越發(fā)悶了火:
“媽,江染就是仗著您撐腰才沒把我們眼里的!我看,你這會兒該拿出威嚴(yán)來教訓(xùn)教訓(xùn)她,搓搓她銳氣才對!”
霍老太太沒打通電話,也有些不悅。
“江染的銳氣再盛,也總比你和芊芊對公司有用!我人老心不老,我知道江染一不在既明身邊,柏清那女人就有可能趁虛而入……現(xiàn)在怎么著,果然被老太婆我說中了!”
霍老太說完悻悻按掉了手機(jī)屏幕。
但她卻沒注意,通話時間顯示了十秒鐘。
她最后的半句話,剛好落入了江染耳中。
她此時剛驅(qū)車到家,電話接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老太太憤憤的聲音。
心一瞬間涼得徹底。
原來霍家所有人都知道柏清的事情,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就連她曾經(jīng)那么感激的老太太,也是一樣。
霍家所有人,都沒有把她當(dāng)成過一個人,在他們的眼中,她充其量只是可供霍既明利用的工具。
而她卻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給了霍既明,甚至哪怕文華婷他們厭惡她,她也都努力把對方視作親人,為了家庭和睦做了不少努力……
過往種種再次浮現(xiàn)腦海,饒是江染再克制理智,心也還是會疼。
過了片晌,江染才深呼吸了一下,將眼眶里無意義的淚隱去。
她再次換上清冷的神情,撥給助理一通電話:“去幫我辦一件事?!?/p>
從霍家搬出去的時候,江染順手就取了霍慕承、霍既明和柏清的頭發(fā)。
空下來后馬上讓助理去做了dna鑒定比對。
結(jié)果當(dāng)然也沒什么意外,和她想的一樣,霍慕承確實(shí)是柏清和霍既明的孩子。
這個重磅炸彈,江染本來準(zhǔn)備拿回自己的一切抽身之后,再當(dāng)做最后的大禮送給霍家。
但今天發(fā)生的事讓她又改變了主意。
霍家的人既然這么團(tuán)結(jié),說不定知道這些后,柏清都不用再藏著掖著了……那多便宜了他們?
霍慕承既然想和柏清團(tuán)聚,那柏清被趕出家門,他也不能落下。
這事也好辦,只要讓文華婷他們知道霍慕承是柏清的孩子就夠了。
打完電話,江染才拖著疲憊的身體上了電梯。
但剛到家門口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是蔣弈。
男人的臉色不太好看,也不知道在這里等了多久,他裹著大衣斜身倚靠在墻邊,手里把玩著江染送他的那對寶石袖扣。
高大的身影在偌大的走廊里顯得有些落寞,甚至還有點(diǎn)可憐兮兮。
“蔣先生?你怎么……”江染心里一緊,話說到一半也想起來,早上出門時蔣弈似乎說過晚上見的。
可她一忙竟然把這些全忘記了。
再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jī),才發(fā)現(xiàn)三個多小時以前蔣弈就給她發(fā)了消息,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些東西?
但江染沒回消息,蔣弈也沒再打擾。
“我去周氏找你,他們說你早就走了。我看你沒回消息,有點(diǎn)擔(dān)心,所以過來看看?!?/p>
蔣弈沒有抬頭,悶聲說完話,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不知為何江染總覺得今天他身上寒氣很重,她趕緊上前,“你怎么不打電話?在這里待了多久?”
蔣弈是打了一通電話的,但是對方在通話中。
小時候他總是一有空就給家里人打電話,但誰也不會接聽。久而久之,他也變得抗拒打電話,尤其是聽到?jīng)]有回應(yīng)時。
他沒有多說,只道:“等了有一會兒?!?/p>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你等了一定很久?!苯旧碜右粍?,朝前輕輕擁住了蔣弈的身側(cè)。
今天外面降溫了,夜里冷,男人的大衣上都卷著一層薄薄的清寒。
女人溫柔的舉動讓蔣弈原本有些黯然的情緒緩和了不少,但他還是緩慢推開了她。
“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蔣先生,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江染有些詫異,見蔣弈要走,她又拉住了他。
“沒有?!笔Y弈脫口就道,但聲音里有一絲淺頓,生硬得厲害。
“是我忘記了今晚你會過來,還是我沒回你消息?”江染的語氣軟下來,聽上去口吻近乎在撒嬌,但她卻不自知。
好似只要面對蔣弈,心里的堅(jiān)冰都會一瞬消融。
“……”蔣弈沒有回聲。
他和人的交往從來不會過分親密,所以也早就習(xí)慣了別離、冷漠、以及被遺忘。
但今天晚上在等江染的過程中,他卻突然感到了不適。
他不敢打她的電話,也害怕她不再回應(yīng)。
這些早已經(jīng)不會擾亂他心緒的滋味,竟像是夢魘一樣纏繞了上來。
“蔣弈,對不起,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江染忽然從后輕輕摟住了男人的腰,她聲音低下來,含著歉疚和哄人的味道:“下次我一定會及時回消息,也絕對不會忘記你說的話。
其實(shí)今晚我也遇到了些不開心的事,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兒?”
“你剛才叫我什么?”蔣弈微微錯愕。
女人一直叫他“蔣先生”,稱呼尊敬禮貌,總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感。
“蔣先生……”
“就叫我名字?!?/p>
江染也怔了一下,剛剛她是脫口而出,蔣弈卻回過身子,抬手抵她入懷中,他下頜頓揚(yáng),呼吸擦在她的額角,滾燙又輕:“你叫我名字的聲音,很好聽,再叫一聲?!?/p>
男人聲音低沉淳厚,聽得她心都要亂了。
“……蔣弈?!苯疽膊缓靡馑嫉赜州p喚了一次,“那……你要不要留下來?”
一個“好”字幾乎立刻落在她的耳畔。
蔣弈的聲線低沉柔和,溫?zé)岬暮粑殡S近乎觸碰的親吻,輕輕擦過她的臉頰。
江染怕自己經(jīng)受不住,趕緊轉(zhuǎn)身開鎖,牽著蔣弈的手就進(jìn)了家門。
回到家中,江染開燈換鞋,又從鞋柜里取出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安靜地放在他腳邊。
“這是我專門給你買的,試試看,合不合適?”
蔣弈垂眸注視著那雙拖鞋,眼底像是被什么細(xì)微卻明亮的東西點(diǎn)亮。他連試都沒試,便毫不猶豫地開口:“喜歡?!?/p>
江染忍不住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地望向他。
蔣弈看著她笑,目光也漸漸融化,輕聲問:“你笑什么?”
“我是笑……”她語氣輕快,帶著幾分狡黠的溫柔,“外面的人都說蔣氏財(cái)團(tuán)的繼承人冷漠可怕,只有我知道,他其實(shí)……”
江染聲音頓了頓,望進(jìn)男人深沉的眼底,“特別好哄,特別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