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還算大,三間屋,還有偏殿,只是年久失修,大門洞開,上面一個灰撲撲的匾額“土谷神祠”。
沒香火和供品,到處都是蛛網(wǎng)和厚厚的灰塵。
薄衛(wèi)讓各組解差把犯人的枷鎖都打開,腳鐐繼續(xù)戴著,解差小頭目命令大家在視線范圍內(nèi)撿柴。
伙夫頭目王麻子,扎灶煮了幾大鍋黍米湯,犯人排隊領(lǐng)熱湯。
湯水有限,五六人才得一碗。
暮春,白天走著路不覺得冷,夜間山風呼嘯,春寒料峭,一碗熱湯格外珍貴。
謝川言讓謝流朱把岳家送來的餅子拿出來,他立即拿了餅子給謝楚生、老沈氏送去。
其他的侄子侄女他不想給。
一休息,謝流螢立即回到弟弟妹妹身邊,偷偷告訴他們:“把包袱看好,千萬別叫娘碰包袱。”
她話沒說完,韋雪就過來,說:“你二伯、二伯娘他們沒有餅子,拿出來?!?/p>
謝流朱:……說曹操曹操就到!
“娘,我們也不多?!?/p>
“今天不吃完,明天就餿了?!?/p>
“天這么冷,完全可以放好幾天啊!”
“薄隊長不是說了,每天都有飯食分發(fā),又不是沒吃的?!?/p>
“娘……”謝流螢死死地按住包袱,哀求道,“娘,妹妹和弟弟還小,你給我們留一點吧?”
……
當女犯的繩子打開,男犯的枷鎖打開,馬上以“家”為單位坐成一個個小圈。
將軍府的人剛坐下來,就聽到謝楚生有氣無力的訓話。
“流放路山高水遠,親戚朋友給的物資,要有計劃地花用。你們各房,把收到的干糧、銀兩都交上來,全家統(tǒng)一分配?!?/p>
將軍府的人自動忽略他的命令。
謝歲穗從空間里拿出最好的金瘡藥,小聲對郁清秋說:“嫂嫂,你快給大哥換藥。”
又拿出一瓶金光復明散,遞給鹿相宜:“二嫂,我問過太醫(yī)了,二哥的眼傷不單是外傷,還有內(nèi)傷。這個你給二哥用上,早晚飯后各三錢?!?/p>
她又拿出一瓶金瘡藥,遞給謝星朗:“三哥,你也上點藥吧?”
“好。”謝星朗接過藥,“你幫我蘸水先清理一下?!?/p>
謝歲穗給他清理傷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三哥后背上有兩處傷口,長的那道足有半拃,已經(jīng)紅腫化膿。
“三哥,疼嗎?”她小心地用細紗布沾水清洗,都不敢用力,“你前幾天怎么不告訴我?”
還背著她施展輕功,爬上爬下。
戴著枷鎖、腳鐐,一路還和二哥架著大哥!
“沒顧上?!敝x星朗輕描淡寫地說,“受點傷不是很正常?”
“可你這傷口都半拃長了……”謝歲穗急了,眼圈兒都紅了,“你發(fā)熱了嗎?有沒有眩暈?”
“沒有,你別怕,爹比我……”他話又打住了,笑了笑說,“你幫我清理一下就行,我身體棒著呢,有你的金瘡藥,一定會很快痊愈。”
用水囊里的溫水給三人清理傷口,換上傷藥,又用細白布包扎起來。
謝星暉過來,小聲對全家人道:“妹妹細心,帶了藥的事不要張揚,把我們自己的日子過好即可?!?/p>
大家都明白。
路上少不了磕磕碰碰,誰不眼饞將軍府有藥?
今天,犯人基本收到了親戚朋友的饋贈,解差拿著黑面薄餅問大家要不要的時候,許多人都好面子,沒要。
但是謝星暉都要了。
這樣一個薄餅子,以后可能是活命的口糧,盡管硬的能砸死狗,但是泡水后就能活命。
謝歲穗把餅子接了塞進包袱,順便就轉(zhuǎn)進空間。
謝歲穗去端熱湯的時候,謝星暉立即與全家頭抵著頭,悄悄說道:“你們記住,歲穗是將軍府的嫡女!無論她做了什么,你們看見什么,都要維護她?!?/p>
這話,謝星朗懂。
其他人不太明白,但是就記住信任她、維護她就行。
從小看大的妹妹,他們都信任且護著。
吃完飯,謝星暉叫謝星朗扶著他,去找薄衛(wèi)。
“薄隊長,我和二弟都有傷,母親年紀大了,兒子和妹妹都年幼,很容易掉隊,我們想一家人在一起,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逃跑?!?/p>
謝星暉把兩百兩銀票塞給薄衛(wèi)。
薄衛(wèi)點點頭,把銀票收了,看到都是小面額,心里明白,說道:“這是小事,放心?!?/p>
薄衛(wèi)是這次的隊長,也叫解頭。
下設十個解差小頭目。二百兩銀子,每個小頭目分十兩,負責將軍府的董尚義,多給十兩。
薄衛(wèi)對他們說道:“眼下這樣不行,一天才走了不到二十里,我們猴年馬月才能交差?”
董尚義道:“按照家庭為單位,他們互相照應,我們也好管理,速度能快點?!?/p>
其他解差都同意。
以前他們押解也這么干,在京城按照男女分開,出城五十里,就會按照家庭為單位,不容易掉隊。
謝星暉回來就聽到老沈氏和謝楚生吆喝著要各房把收到的物資交上去。
寧國公府的人,說穿了,都盯著將軍府,他們收到那么多銀子,那么多物資,誰不眼饞?
然而,栽贓陷害將軍府,哪里來的臉充他們的長輩?
看將軍府的人不理不睬,三房謝川言站起來,看著駱笙,不滿地說:“大嫂,父親的話你聽見沒有?”
駱笙當他狗叫,不理睬。
謝川言突突地奔過來,怒喝道:“駱氏,你耳聾了?讓你把收到的物資交上來!”
謝星朗一腳踹過去,說道:“你敢吼我娘?誣告我父親通敵,拿將軍府全府人命做墊腳石換得襲爵?你們還有臉過來討要物資?”
“謝三郎,你個可惡的東西,敢打我?”
“謝川言,討厭我的去死,我討厭的肯定死!你選擇哪個?你再敢沖我娘吼一次,我就弄死你,你信不信?”
謝三郎伸手捏住他的脖子,似笑非笑,“不要緊張,我不是好人!”
謝川言:……
膀胱有點緊張!
謝流螢臉色蒼白,和妹妹弟弟緊緊抱著包袱,說道:“祖父,我和母親攙扶祖母,還要把外祖父給的一點吃食上交嗎?”
“你盡孝與統(tǒng)一分配是兩碼事。收上來,平均分配,大家抱團渡過難關(guān)。”謝楚生身上哪哪都疼,但是說話還算清楚。
謝流朱氣憤極了:“憑什么收我家的吃食?大伯娘家里收到那么多銀子和吃食,大姐姐也收到那么多銀子,你怎么不叫她們交上來?”
老沈氏怒罵道:“韋氏,這就是你教育的好女兒?小小年紀,忤逆長輩,規(guī)矩呢?喂狗了?”
韋氏一個耳光甩給謝流朱:“你怎么和祖父祖母說話呢?”
謝流朱捂著臉,眼含淚花。
老沈氏看著謝星暉,說道:“天下無不是的長輩,你們是謝家的兒孫,就算分府,老爺也是你們的祖父。”
謝星暉:“所以呢?”
“把銀子、吃食、藥品……都交上來,全族統(tǒng)一分配?!?/p>
“交給誰?”
“交到我這兒,你放心,我會公平分配?!?/p>
“你也配?我們將軍府的東西,你們,一個子兒都休想。”
“不忠不孝,禽獸不如。”老沈氏怒罵道,“來人,上家法……啊~”
“嘎~”
“嘎~”
光禿禿的枝頭,碩大的喜鵲窩邊,藍喜鵲突然被一大把石子驚飛。
幾泡巨屎從半空降下,不偏不倚,剛好落在老沈氏和謝楚生的頭上,順著頭發(fā)流到臉上,成功糊住老沈氏的嘴。
謝家人都驚呆了。
老沈氏頭上、臉上黃黑一片,臭氣熏天。
謝楚生手還勉強能動,把臉上的粑粑像刮水一樣“啊噗”刮掉,大罵:“啊啊啊,該死的麻嘎子……”
謝川言立即命令謝川妄的兩個庶子謝明德和謝明禮給謝楚生清洗。
小沈氏和謝流煙條件反射地撒腿就跑,她們可是被黑老鴰襲擊過的,那滋味兒……咿~
老沈氏對韋雪喊道:“洗,快給我洗……”
其他人都不動,韋雪挽起衣袖,心里惡心至極,表情卻表現(xiàn)得十分積極,帶著她去山腳的小溪邊洗頭洗臉。
真正的大便啊,一抓一大把,韋雪一邊洗一邊干嘔,被老沈氏又罵了一頓:“你嫌棄我?”
“娘,我哪里敢?”
謝歲穗翻了個白眼。
她早上又看見街上倒夜香的車子經(jīng)過,就從他們車上轉(zhuǎn)了兩桶,放在空間最邊緣的位置,雖然有些臟,但是能出氣。
今兒也不過是轉(zhuǎn)到謝楚生夫妻倆頭上一瓢的量而已。
小孩子都忍不住,一個個哈哈大笑,抬頭望向天空亂飛的喜鵲,驚訝地大叫。
“天呀,麻嘎子怎么拉那么多?”
“天冷,吃壞肚子了。”大人解釋道。
“為什么拉他們頭上呀?”
“因為他們的嘴是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