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姜如初慢悠悠上前,如閑庭信步般,悠閑的在每一處書畫前都稍作停留,但并沒有任何動作的意思。
這時候,周圍數(shù)道饒有興致的打量目光中,尚還帶著滿滿閑適的笑意。
直到姜如初狀似隨意扭頭,伸手便拿起了放在盆景旁的一幅葡萄圖,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抬頭看來笑道:“就這幅吧.......”
前方邊上的一位官員臉上的表情,霎時一頓,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
咬著牙低聲喃喃道:“這是徐大家的《墨葡萄圖》,本官的珍愛,價值連城啊........”
旁邊的同僚好友聞言看來,低聲安撫道:“這幅《墨葡萄圖》看著的確最引人注目,也難怪被她一眼瞧上,步大人自認倒霉吧?!?/p>
前方這一眾的官員見她隨手一拿就是一幅價值連城的墨寶,臉上的笑容雖然一頓,但此時依然覺得她不過是碰巧罷了。
畢竟那幅《墨葡萄圖》在周圍這一圈的字畫中,的確是最為奪目的,酣暢淋漓的潑墨手法,她能隨手拿起也不足為奇。
果然,只見那女子悠閑的路過正對面那掛滿一墻的書畫字帖,卻并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眾人皆齊齊一笑,搖了搖頭。
一旁的姚通判,看到姜如初路過此處卻沒有任何停留時,也忍不住悄然的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幸而她不識得.......
然而下一瞬,當前方的姜如初在一番轉悠后,又狀似隨意的拿起角落里畫架上的一幅花卉圖,回頭笑道:“這幅好看。”
前方眾官員臉上的笑容霎時一滯,一位官員當即低呼出聲:“我的《雜花圖卷》——”
“元大人莫激動,淡定,淡定......”一旁的同僚趕忙安撫住一臉激動的這位官員,這才免于他當場激動的上前制止。
姜如初一愣,恍然道:“這幅就是《雜花卷圖》?頭一回見.......”
眾官員臉上的笑容正在緩緩消失。
可她這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半分不像作假,一時讓正心生遲疑的眾人,不知她到底是真的不認識,還是假的不認識。
在今日這廳內(nèi)數(shù)不勝數(shù)的字畫中,她隨手一拿,就是兩幅徐大家的真跡,要說這是巧合,只能說她的運氣實在是好上了天。
“那副是葡萄,這幅是花,像是女子會喜愛的,其實,也不足為奇.......吧!”
姚通判遲疑的話音未落,下一瞬,待看到姜如初突然返身,徑直回到方才那面墻下,在眾多出彩的書畫旁,毫不猶豫的伸手.......
拿起一幅最不起眼的那幅詩帖的時候。
他徹底失聲脫口道:“我的詩帖.......”
周圍已然鴉雀無聲。
在場眾官員臉上的笑容瞬間徹底消失,事不過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接連拿起三幅名家真跡,碰巧正是場中最珍貴的三幅.......
若是現(xiàn)下,都還看不明白她是在扮豬吃虎的話,那在場這些在官場最少都混了好幾年的官員們,就真的是白混了。
“她定是故意的......”有人皺眉道。
姚通判臉色焦急,忍了忍,終于還是忍不住站起身來,朝著那個方向擠出一個笑容。
拱手揚聲道:“姜巡按.......這幅詩帖乃是下官至愛,實在是,實在是有些不舍?!?/p>
姚通判勉強一笑,試探道:“要不這樣,大人,下官用另一幅,就您邊上的那幅仙鶴,跟您換回這幅字帖,如何?”
姜如初正在低頭欣賞這幅筆力沉厚的字帖,聞言抬頭看來,眉頭一挑。
表情好笑道:“姚通判,你這莫不是將本按當作傻子?用一幅《瑞鶴圖》,就想換走這千金難求的《黃州寒食詩帖》........”
“你這誠意,可不夠啊?!?/p>
《黃州寒食詩帖》,是今日在場的字畫中,看起來最不起眼,但卻是最為價值連城的一幅,乃是蘇大家之作,號稱天下第三行書。
前第一和第二,現(xiàn)今應當都在皇城之中。
聽到她一開口就如此直白的點明這幅詩帖的珍貴,在場眾人皆齊齊一震。
很顯然,她本就認識這寒食詩帖,方才路過視而不見,分明就是有意戲耍.......見她自已都親口承認了,在場眾人即使難以置信。
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被當成傻子玩兒了。
“原來如此,她早就識得.......”
“.......竟是有意耍得我等團團轉!”
方才那位步大人,也就是《墨葡萄圖》的主人,聞言狠狠一震,當即忍不住憤而起身。
“巡按大人真是有意思,竟然.......”說到此處,步大人一下子卡殼了。
竟然什么,扮豬吃虎嗎?可一開始她也并未說自已是不認識這些名家真跡,更何況她從未隱藏過自已狀元之才的名頭。
是他們下意識的,先入為主的以為她沒見過什么世面,便理所應當?shù)妮p看于她.......
這個“好”是他們自已要示的,也是他們主動讓她隨意挑揀的,此時此刻,步大人仔細一想,也忍不住一臉怪異。
“.......竟然識得此帖。”他幾番張口都不知該如何說,最后只能補上這一句。
姜如初聞聲看來,笑了笑接口道:
“竟然識得此帖?這位大人有趣,天下第三行書,堂堂蘇大家之作,但凡喜愛書法的讀書人,便沒有不識得的吧。”
她抬眼一掃,將周圍這些人的神情都盡收眼底,隨即一笑:“本按識得幾幅字畫,讓在場的諸位大人,如此驚訝嗎?”
傅知州平靜的視線落在正中間這女子身上,早在方才她拿起那幅《雜花卷圖》的時候,他便已然看出她的目的。
此刻聞言他的眉心也是一動,的確,他們?yōu)槭裁磿硭鶓數(shù)恼J為,一個能考上狀元的人,天下文人魁首,會不識得名家名畫?
就連他方才,都險些真的以為她粗鄙無文,滿身的銅臭味,不堪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