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除了賀老太爺以外,便只有一位老管家及一名伙夫。
在尋希書院的日子里,姜如初不知聽賀知書提到過多少次這位做得一手好菜的大廚子,今日在賀府,她總算是吃上了這一頓。
但——
桌上的辣瓜兒、四鮮羹、煎豆腐,莼菜筍,總共四道菜,瞧著也并無什么特別之處,甚至與一般人家里自已做的,也并無二致。
賀家的飯桌,倒是十分尋常。
賀老太爺拿起筷子,慢悠悠的說道:“姜丫頭別客氣,就當在自已家,隨便吃點吧,老夫府上也沒有什么山珍海味?!?/p>
姜如初拿起筷子,連忙說道:“老太爺抬舉了,學生家中平時若是能吃上這些,便已經(jīng)能算是過年了?!?/p>
一旁的賀知書湊到姜如初的耳朵邊,翹著嘴角小聲說道:“可別瞧著簡單,你吃上一口,便知道了?!?/p>
姜如初有些將信將疑的夾起一塊兒辣瓜吃了下去,剛一進肚,她的眼睛頓時一亮。
這普普通通的一塊辣瓜兒,吃著竟鮮嫩香辣,一口咬下去滿口都是清香。
“怎么的,師兄我沒騙你吧?!?/p>
姜如初十分認可的點了點頭,“你家這伙夫的手藝,確實是一絕。”她前世在霍府吃過的佳肴,都似乎沒有眼前這一塊辣瓜好吃。
她又夾起一旁的莼菜筍 ,這道菜她數(shù)日前才吃過,但如今在賀家這里吃的,才讓她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
“老太爺剛才真是謙虛了,這幾盤看似簡單的小菜,便是拿山珍海味來,學生也是不情愿換的?!苯绯跽嫘膶嵰獾目滟澋?。
主位上的賀老太爺雖沒有說話,但皺巴巴的笑臉卻更皺了幾分。
姜如初這馬屁拍得雖然簡單,但確實出自真心,也實實在在的拍到了賀老太爺?shù)男目采稀?/p>
賀老太爺笑呵呵的說道:“老夫品嘗了幾十年的手藝,自然是有獨到之處,你這小女娃還算是識貨?!?/p>
賀知書有些驕傲的說道:“張叔可是在我家呆了幾十年了,我們?nèi)疑舷露颊J可的手藝?!?/p>
說完這句話,賀知書不知怎的,話頭霎時一頓,臉上的笑容便淡了幾分。
飯桌上歡快的氣氛霎時一滯。
姜如初剛覺得有些怪異,便聽賀老太爺突然說道:“聽小書說,你們兩個想看老夫的藏書?”
姜如初一愣,趕緊放下筷子,十分恭敬的回答道:
“學生冒犯,還請老太爺見諒,學生本是隨口一提,并無唐突的意思,藏書的珍貴,豈是我這一個外人能隨便看的,讓師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老太爺不耐的打斷:“什么冒犯唐突的,不過就是看幾本書罷了?!?/p>
賀老太爺在主位上直接放下了筷子,“那些書籍本就是為了給人看的,現(xiàn)今卻只是放著落灰,如今你們一片向學之心,老夫還能吝嗇不成?”
姜如初瞧著老太爺并無不快之色,甚至還有幾分欣慰,正有些奇怪,就聽到他對賀知書說道:
“祖父我盼了這許多年,終于盼到你愿意讀書這一天,總算是能瞑目了。”
原來如此......
姜如初剛才那顆受寵若驚的心,這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原來自已只是順帶,這倒是讓她撿了一個大便宜。
賀知書一聽,正想說什么,瞧見旁邊座位上的姜如初使勁的給他使眼色,便深吸了一口氣,將話吞了回去。
“祖父,孫兒之前不是天天都在書院讀書......”語氣竟還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這家伙......自從回家之后,莫名就多了幾分孩子氣。
賀知書接著便順勢說道:“祖父,那孫兒可得讓姜師妹陪著,沒有她,孫兒這書可讀不進去?!?/p>
好師兄!真夠義氣的。
姜如初心中大喜,暗自打定主意,從今以后,賀師兄就是她的一生的至交好友!
賀老太爺哈哈笑了起來,此時他滿心歡喜的都是自家這孫兒終于開竅了,整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哪還會在意其他。
甚至他對姜如初更多了幾分滿意:“姜丫頭,你想看什么書盡管去,老夫一生藏書無數(shù),總有你喜歡的,挑幾本帶回去也無妨。”
賀老太爺深知自家孫兒的脾性,自然也知道他愿意讀書,其中定有這小女娃的功勞。
姜如初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甚至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深深的朝賀老太爺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老太爺!”
賀家的藏書很多,先前姜如初已經(jīng)聽賀知書說過很多次了,但她卻沒有想到,賀家竟能有一座藏書樓。
一整座書樓,足足三層!
見姜如初一副吃驚的模樣,賀知書見怪不怪的說道:“我祖父一生為師,有他自已收藏的,也有旁人和弟子所贈,所得之書自然不少。”
姜如初強忍著驚喜緩緩的踏進這座書樓,她著實沒有想到,賀家竟有這般的實力,對她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了一個餡餅一般。
“你祖父一定很有名?!?/p>
姜如初一進門,就小跑到一旁的書架,看著那一排排的藏書,看得她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這樣的藏書樓,絕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賀知書慢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后,有些百無聊賴的說道:“祖父還算有幾分薄名吧,寫過幾篇還算出名的文章......”
“不過他老人家好些年不出門了,怕是早被人忘干凈了。”
這話要是被外頭那些苦苦想見賀老一面的讀書人聽到,怕是忍不住想給他翻一個白眼。
賀老的一個字,流出去都能賣上千金,那才稱得上是真正的一字千金。
更遑論他的文章,隨便拿出去一篇,都是能傳世的程度。
這座藏在賀家的小小書樓,是外頭多少學子的向往,但自從多年前發(fā)生過那件事導致賀老再也不講學后,便再也沒有人能進來過。
姜如初伸手撫摸著那一本本的書,眼底的喜色簡直快要溢出來。她還不知道自已今日這份機緣,其實比她想象的更加珍貴。
“師兄,這里的書,我全部都能看嗎?也包括二樓,三樓?”
“自然?!?/p>
賀知書大手一揮,大方得不行:“這里所有的書,你想看哪些便看哪些,看不完的,咱們還可以帶回書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