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縣試這一天。
天色還漆黑一片,姜如初便帶著姜母一起往禮房考場趕去,因為黎明時分就需要排隊進場。
姜如初只帶了一個考籃,縣試總共四場,一天考一場,考完當(dāng)天可以出來,因此帶的東西不多。
除了兩只毛筆、墨錠、筆筒、筆架和一根蠟燭外,姜如初便只帶了兩個饅頭,一條醬瓜,和一壺清水。
二月初的天氣,走在街上還寒意十足。
禮房離她家不遠(yuǎn),母女倆走到考場外的時候,天色還未明,禮房外豎著兩排高高的火把,周圍有不少的士兵和衙役在維持秩序。
因為進考場不能穿有夾層的衣裳,所以姜如初只穿著單層的薄棉襖,排隊進場的時候,她被凍得整個人都瑟瑟發(fā)抖。
鳳臺縣自然比不得大同縣,地處偏僻,文風(fēng)不盛,這次來參加縣試的考生也不過兩百多人。
此時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排隊等待搜檢,姜如初打眼一看,還是有不少的女郎前來參加縣試,兩百多人中約莫能有三分之一。
而排隊的考生中竟有人才不過十來歲的模樣,而她今年十五,才第一次來參加縣試,已經(jīng)算是“年紀(jì)不小”。
考場前黑壓壓的一片,卻奇異般的靜悄悄的。
輪到姜如初進場的時候,她便拿出自已的身份文書和浮漂遞給面前的衙役,又將自已的考籃遞給一旁的士兵檢查。
文書上有她報名時的畫像,浮漂上除了有座位號之外,還有文字描述她的體貌特征。
面前的衙役長得一臉兇相,厚嘴唇大鼻子,他皺著眉頭對姜如初看來看去,花費的時間明顯比檢查男考生的多。
說實話,姜如初自已都覺得那畫像并不像她本人,把她畫得像一個尖嘴猴腮的兒郎。
“鳳臺縣姜氏女,姜如初,年十五,瘦臉尖下巴,膚白眼大,身材矮小......”
衙役照著姜如初好一番比對,確定不是替考,沒有任何疑點后才終于放她到另一邊專門給女郎脫衣搜檢的地方。
兒郎就不用如此麻煩,只需要在衙役的面前脫了棉襖搜檢一番,就能直接進入考場。
一旁的圍布內(nèi),兩個老婆子冷繃著臉,挨個將門外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女郎叫進來脫衣搜檢。
姜如初將自已的棉襖、鞋襪都脫了下來,搜查得仔仔細(xì)細(xì),里里外外甚至連她的發(fā)髻都捏了一下,才終于讓她過關(guān)。
等她拿到自已的考籃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連自已的饅頭都被捏碎成了好幾塊,筆墨等東西也都被挨個檢查過。
搜檢如此之嚴(yán),要想夾帶小抄之類的,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姜如初終于過了搜檢,走進考場,在號舍旁等候縣令大人宣布開考。
在縣令大人、縣丞大人、縣學(xué)教諭等官員上香拜了圣人,又宣讀了考場規(guī)矩之后,這才終于開考。
姜如初拿著自已的座號,在衙役的帶領(lǐng)下找到自已的號房,
號舍是一排排相連的小號房,號房雖然是磚房,但一年只用一次,里面塵土飛揚、蛛網(wǎng)密布。每個號房只有一米多的寬度,十分的狹窄。
號房前攔著一塊木板,后面一張凳子,便再無多余的東西。
姜如初拿出自已帶來的布仔細(xì)擦了一番,這才終于安心的坐下來,等待發(fā)卷。
考卷發(fā)下來時,天還未大亮,她拿出自已帶來的蠟燭點上,便立刻開始檢查考卷。
曾夫子囑咐過她,一定要先將自已的考卷看一遍,檢查題目有沒有缺漏或不清晰的地方,考卷有沒有任何損壞。
飛快的掃了一遍考卷后,姜如初就徹底放下心來。
第一天考的是律令,南壁朝的有六部律法,即禮律、兵律、刑律、吏律、戶律、工律,法令題基本上都是從這六部中選取。
縣試的法令沒有復(fù)雜的案情判定,只是簡單的律令背誦題。
姜如初在鄧穎師姐的指點下,對本朝律法早已是滾瓜爛熟,斷案她或許沒有把握,但這樣簡單的律令題,對她來說根本沒有難度。
剛到午時,姜如初就將所有的律令題一氣呵成的答完。
她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任何錯漏后,便準(zhǔn)備開始吃午飯。
天氣寒冷,她帶來的饅頭被搜檢的士兵掰成了好幾塊,還凍得有些硬,清水也早已冰涼。
姜如初一邊打量對面號舍中還在埋頭答題的考生,一邊將饅頭撕成更小一塊的,含在嘴里變軟了之后,她才嚼一嚼的就著清水吃下去。
此時號舍中還沒有任何人交卷,但已有不少人答完題,看來大家對待縣試都比較小心謹(jǐn)慎。
姜如初嚼著饅頭慢悠悠的看過去,在看到對面號舍最邊上那人竟是姜知望時,她的動作霎時一頓。
這也太巧了,縣試的號舍再怎么簡陋狹小,也有二十幾排的號房,偏偏姜知望就坐到了她的對面一排。
顯然,姜知望早就發(fā)現(xiàn)她了。
他抬眼對上姜如初的目光,眼神中沒有絲毫驚訝,見姜如初竟不再答題,反而吃著饅頭東張西望。
姜知望的神色盡顯疑惑。
他自已也不過才剛放下毛筆,難不成她還比他答得更快?
姜如初含著饅頭扭過頭來,她默默的繼續(xù)檢查考卷,不再往那個方向多看一眼。
等到午時過了沒一會兒,開始有人陸陸續(xù)續(xù)交卷的時候。
姜如初便也直接站了起來,交卷離開。
考場外,姜母早已等得心急,好不容易瞧見自已的女兒出來。
姜母趕忙走上前,一臉焦急的詢問:“如初,感覺考得怎么樣?第一場難嗎?”
法令題都是死記硬背的題,姜如初正要回答不難。
就聽見一旁同時出來的一個男考生,哀嚎著走向自已的父母:“天啊,縣試第一場竟然就這么難,這律令題考得好偏門啊.......”
姜如初剛到嘴邊的“不難”就收了回去,她一臉淡定的看向姜母。
“母親,咱們回去再說吧?!?/p>
此時那哀嚎的兒郎的父母卻沒有責(zé)怪他,只是一臉愁容的安慰道:“別急別急,后頭還有好幾場呢.......”
說著,這對父母便趕緊拿出厚厚的棉襖給自家兒郎穿上,他的母親也趕緊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熱湯。
“兒子,快趁熱喝,暖暖身子?!?/p>
姜如初環(huán)抱著自已單薄的身子,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已的母親。
姜母一臉尷尬,趕緊脫自已的棉襖,立馬著急的解釋:
“母親我也燉湯了,只是擱家里呢......咱們也趕緊的,回去喝湯暖身子!”
她是第一次陪考,不知道自已女兒什么時候能出來,又擔(dān)心湯涼了喝不了便沒有帶著一起來。
到了第二日,天依舊黑著,姜如初早早的起來,提著考籃便獨自一人上路。
姜母跟著一起也幫不了什么忙,她便干脆讓她在家里等著。
今日進場的流程跟昨日一模一樣。
姜如初過了搜檢,便輕車熟路的找到自已昨天的那個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