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曾敏,這是教出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小呆瓜?!?/p>
聽到陳山長這般親近熟悉的一句話。
姜如初忍不住疑惑出聲:“陳山長,您和我的老師,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她年紀應(yīng)該比曾夫子大不了十歲,想來不可能是師徒。
陳山長笑容未變,認真的想了想道:“現(xiàn)在自然并無干系,若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前師姐妹的關(guān)系吧。”
她轉(zhuǎn)身走,輕描淡寫的聲音從前頭傳來。
“畢竟你老師交白卷,可是將我的老師氣吐了血,早被逐出了師門?!?/p>
山長大人悠然的走在前頭,朝不遠處的小院子走去,手中的菜籃晃來晃去,語氣輕飄飄。
她們竟然是同門。
姜如初震驚了,因為老師從未跟她提過云川書院的任何事,乍然聽聞老師曾被逐出師門的事......
當(dāng)初拜師時,曾夫子確實說過她曾交白卷自斷前程一事,也曾說過自已并無師門。
但姜如初這才恍然,曾夫子當(dāng)年可是在大同縣這種地方連中小三元的天才,盛名一時,如此天資,怎么可能當(dāng)真無師承!
原來如此,交白卷乃是藐視朝廷科舉,目無法紀,不僅會被終生禁考,還會累及老師聲譽。
老師的老師,也就是她的師祖,竟被氣吐了血......想來不僅是聲譽被累,還有對這天才弟子的痛惜......
姜如初默默的跟上陳山長,隨著她朝院子里走去。
忍不住替自已老師辯解,“老師當(dāng)年是有隱情的,她是被逼無奈,若她不交白卷......”
“就要替別人作嫁衣。”陳山長回頭接上她后頭一句。
“您知道?”
陳山長慢悠悠的走到院子里,將菜籃子放到門口的小木桌上,一屁股坐了下來,開始擇剩下的菜。
她不答,只是抬眼打量姜如初,脫口而出:“難怪你老師要將你送到我這里來......”
想來曾敏也知道,自已這得意弟子簡直就是下一個她,教出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呆瓜。
姜如初猝不及防,竟是老師,將她送到陳山長跟前的......
如果老師沒被逐出師門,那這位陳山長,應(yīng)該算是她的,師叔?
陳山長突然問道:“如果將來有一日,你的試卷被人買走,你覺得你的老師會怎么樣?”
姜如初不敢想這樣的事情若發(fā)生在她的身上......但若真有那一日,以曾夫子果決的性子......
她沉吟片刻,“老師定然會怒發(fā)沖冠,替我告到朝廷,求個明白?!闭f不得還要跟那買卷之人拼了。
她剛答完,就瞬間意識到陳山長接下來的話。
果然,陳山長一笑道:“我的老師,也能為自已的弟子做到這一步?!?/p>
她接口姜如初方才的問題,回答道:“......后頭知道了又如何,左右也來不及了?!?/p>
“但凡曾敏不那般沖動意氣,先將試卷答了交上去,她的老師都可以上書質(zhì)疑鄉(xiāng)試,為自已的得意弟子搏一搏?!?/p>
可她先交了白卷,買卷之人尚未出手,她卻前程自斷,再無轉(zhuǎn)圜余地.......
得意弟子如此剛直愚蠢,枉費老師多年教導(dǎo),教出個不知變通的呆瓜,就此自毀,誰能不被氣吐血。
陳山長再次抬眼看姜如初,“你可千萬別成下一個呆瓜。”
那丫頭糊涂半生,總算是對了一回,肯將弟子送到她這里來。
“老師不是.....”呆瓜
見姜如初呆站著,陳山長挑眉,“還不快來幫著擇菜,等會兒太陽就要落山,這晚飯可還沒吃上?!?/p>
姜如初一愣,緩緩上前,撿起籃子里的菜,同云川書院的山長大人,一起擇菜......
這場景,她在今日之前,萬萬沒有想過。
看樣子這陳山長一人住在這后山院子里,等會兒似乎還打算親手下廚。
姜如初立馬出聲說道:“山長大人,今日既然已報名點到,學(xué)生還要回去看望老師和同門......”
“急什么,從這里后山過去,不就是你們尋希書院?!?/p>
陳山長笑看她一眼,手上動作麻利。
話題一轉(zhuǎn)卻說道:“你那篇農(nóng)商策,確實有想法?!?/p>
姜如初怔然抬手作禮:“......多謝山長大人夸贊?!?/p>
她想,陳山長名滿天下,教出多少弟子,見過的策論何其多,能得她一句有想法,應(yīng)當(dāng)已算得上是夸贊。
那盧縣令約莫也不知情,還以為山長大人是看上了她的文章,想來山長大人點她入學(xué),大概應(yīng)是曾夫子的緣故。
實則何止有想法......陳山長初聞時也忍不住感嘆,曾敏確實收了一個好徒弟,這孩子的確有些驚才,難得可貴的是,還有一番為民之心。
將來入了官場,還不知要引起何等風(fēng)波。
曾敏應(yīng)該也有所預(yù)感,為了這得意弟子,竟愿意放下驕傲,求到曾經(jīng)的師門來。
陳山長悠悠嘆口氣:“你啊,遇到了一個好老師?!蹦軐Φ茏舆@般愛重。
姜如初聞言笑著點頭,老師自然對她好。
陳山長若無其事的接著說道:
“方拓海遞上去的折子,已然有了結(jié)果,農(nóng)商坊市一事,暫時無法在各府縣推進,朝廷壓了下來……”
姜如初笑容緩緩收起,果然被壓了下來,這另建坊市之事,茲事體大,哪能這么容易就實行。
枉費學(xué)政大人一番用心,到頭來還是讓他白辛苦......
但下一瞬,陳山長就輕描淡寫的說道:
“但朝廷最后交給了本山長,農(nóng)商坊市,會由大同縣這邊先行一試,看看反響......”是否真能促進農(nóng)商,才能有下文。
一石激起千層浪,利益當(dāng)頭,這篇農(nóng)商策已然引起軒然大波。
朝中幾方勢力想要爭搶,幾方勢力想要遏制,陳山長又是怎么爭取這個機會,其中兇險,自然不必與她細說。
姜如初瞬間呼吸一亂,“在大同縣......”
陳山長神情平靜無波,提醒道:“此事你先不要放在心上,專心讀你的書?!?/p>
是否能順利推進,還得看本地各處農(nóng)商以及世族是個什么反響,能不能成難說,看見成效更不知是幾年后。
姜如初用力點頭,“是,陳山長,學(xué)生明白?!?/p>
她自然知曉,但凡涉及到農(nóng)桑之事,想要推進,哪怕舉一縣之力,上下齊心,沒個幾年,也是看不到結(jié)果的。
但自已的想法能被落實,讓她實在忍不住暗自激動幾分。
姜如初最終沒吃上陳山長的飯,報名點到之后,她便讓桂花去布置寢舍。
而她,則往尋希書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