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周靈突然大哭,驚得靜雅舍眾人紛紛后退。
鄧穎幾人打量著這位貴女,又看看一旁束手無策的姜如初,頓時咂摸出一點味兒來。
江海誠意味深長的看了姜如初一眼,低聲道:“姜師妹,原來這位,也是你招來的啊.......”
車雪、蔣慧、田琴三人頓時都眼神控訴的齊齊看著她,滿眼心酸。
靜雅舍眾師兄師姐一直疑惑不解,不知這世族貴女郎,怎的不去云川書院,偏偏跑到他們這小書院來,足足待了月余。
曹桂茹恍然,“我說怎么,這周師妹這般嫌棄咱們,還肯到這里讀書......”
范芝倒還罷了,沒有任何貴女架子,人也和氣,自已講究也不會強迫旁人,而這周靈明顯一副同這里格格不入的模樣。
瞧著對面周師妹已哭得一抽一抽,眾人紛紛眼神復(fù)雜的看向姜如初,眼里只有一個意思:快哄哄。
姜如初也束手無策,她同這位周女郎實際上并不熟絡(luò),總共就一面之緣,能說得上什么話。
她遲疑開口:“.......我已在云川書院報名入學(xué)。”
事情已然板上釘釘,她總不能改變事實。
周圍的師兄師姐們頓時紛紛驚訝的看向她,“姜師妹,你怎的還火上澆油......”
對面這哭聲卻逐漸消失。
周靈不嚎了,緩過來才頓覺十分的沒面子,她努力哼一聲,憋得臉色通紅,眼里還包著亮晶晶的淚花。
“你往后......”
她甫一開口,就是一聲抽噎,眾人趕忙紛紛面無表情的挪開眼,拼命強壓嘴角。
周靈想掐死自已。
她情緒一激動就控制不住想飆淚,她能怎么辦!
姜如初和周靈大眼瞪紅眼,瞧見對面人滿滿的羞惱尷尬,她趕忙拱手朝眾人告辭:
“師兄師姐們,老師現(xiàn)在大概也用完飯了,師妹我先行一步,去臨風(fēng)居了!”
說完,她拔腿就走,不顧身后師兄師姐們的喊聲。
鄧穎回頭看來,既無奈又好笑的說道:“周師妹,這有什么好哭的,你若當(dāng)真舍不下姜師妹,隨她一起去云川不就成了?!?/p>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有這貴女在靜雅舍,讓大家但凡弄出點大動靜,都渾身不自在。
周靈臉色紅得似要滴血,這回是氣的。
她氣惱的大喊出聲:“誰舍不下她了!”
姜如初腳下生風(fēng)的從靜雅舍出來,迎面差點撞上一個人,她及時止步,抬頭看去。
便看到一臉驚愕的楊凡,手里正拿著一大把梧桐葉。
乍然瞧見是她,楊凡忍不住脫口而出:“姜如初,你怎么回來了.......”
見她的視線落到自已的手上,似乎略帶笑意,楊凡臉上瞬間變黑,忍不住哼了一聲。
“看什么看,我撿來玩兒的,不過區(qū)區(qū)一個秀才而已,我早晚也能考到云川書院去。”
姜如初什么話也沒有說,這家伙就噼里啪啦說了一堆,讓她忍不住有一瞬失笑。
隨即抬手一禮:“......祝楊師兄得償所愿?!?/p>
話音落地,姜如初已經(jīng)毫不猶豫的扭頭離去。
楊凡見她如此不將自已放在眼里,頓時氣得哼了好大一聲,果然剛中了個小三元就傲起來了。
等明年他下場,看他怎么一雪前恥!
姜如初到臨風(fēng)居時,只聽得院子里頭安安靜靜,按以往,老師這個時辰剛用完飯,應(yīng)當(dāng)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才對。
她走到屋門口時,一眼便看到,正坐在書案前埋頭寫著什么的曾夫子。
“老師......”
她甫一開口,曾夫子瞬間抬頭看來,眼見她膝蓋要彎,曾夫子當(dāng)即哭笑不得,揚聲制止:
“做什么,等你考上進士,再來跪我也不遲。”
姜如初正準備煽情的動作就瞬間凝滯,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隨即便直起身來。
曾夫子揚眉笑問:“怎的今日就過來了?”
見老師眼里并無意外之色,姜如初心知她定然和陳山長提前通過氣兒,當(dāng)即便是輕哼一聲。
“我的老師要把我送到別人門下,弟子心如刀絞,忍不住立即便回來問個緣由,哪里還顧得上其他?!?/p>
曾夫子放下手中的筆,笑看她一眼,“能得那陳有紅指點,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倒還埋怨起為師來了?!?/p>
“怎么樣,見了她人,可還喜歡?”
“陳山長自然是好的,為人也和氣,但還談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吧......”為時尚早。
姜如初上前,伸著脖子往曾夫子書案上一看,頓時愣了愣,因為她瞧見上頭幾個大字“農(nóng)商策”。
曾夫子微微皺起眉頭,順著她的目光,用手指輕輕點了點面前這篇農(nóng)商策。
笑著道:“我以為你對著農(nóng)商之事頗有一番見解,見了那陳有紅,你二人應(yīng)當(dāng)十分聊得來才對......”
聽曾夫子隨口就直呼陳山長的大名,想來兩人是同門之事應(yīng)當(dāng)不假,只是這關(guān)系似乎不大好。
只是姜如初神情不解的是,老師的后半句話。
曾夫子突然扔出驚雷,“她當(dāng)年一篇《勸農(nóng)書》,可是引得不少讀書人追捧?!?/p>
姜如初霎時抬頭,不敢置信。
“《勸農(nóng)書》,竟是陳山長寫的?”
這下她確實驚了,《勸農(nóng)書》那可是南壁史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天下讀書人無不欽佩。
大約二十來年前,幼帝登基,南壁舉國上下改稻為桑,興起一股養(yǎng)蠶種桑的風(fēng)氣,絲綢自然比米糧值銀錢。
然而隨著時日漸長,土地兼并嚴重,種稻谷的越發(fā)少,最后連自給自足都難以維持,可這股歪風(fēng)邪氣在朝廷的助長之下,卻一發(fā)不可收拾。
眼看著餓殍即將遍野,這時,一篇《勸農(nóng)書》橫空出世。
說是勸農(nóng),實則言辭犀利,上罵幼帝,下罵朝官,將朝野上下,凡有推波助瀾的人和家族,統(tǒng)統(tǒng)罵了一個遍。
但這篇文章不僅罵,也對農(nóng)桑之事一針見血,還給出當(dāng)時最有力的舉措,還田于民,實行分縣分種制,這才扭轉(zhuǎn)了當(dāng)時的局面。
說是一篇救世良策也不為過。
更是引得天下讀書人的尊崇。
但姜如初驚訝的是,“可這篇《勸農(nóng)書》不是一直傳言是吳氏所出......”
二十來年前,她還未出世,只不過聽過一些傳言。
天下皆知,吳楊崔蕭乃是一流世家,南壁屹立百年的興盛大族,掌握極大的話語權(quán),連皇族都得給幾分顏面的存在。
這篇勸農(nóng)書由大族吳氏所出,因此在罵遍朝野上下后,也不受半點風(fēng)雨,反而攬盡盛名。
“吳氏雖人才濟濟,可還沒有人能有這般大才,這是你今日才見的那位山長大人的手筆?!?/p>
“她早已嫁入?yún)鞘希皇撬瞬⒉欢嗔T了?!?/p>
曾夫子神色平平,卻隨口道出一個世家秘辛。
姜如初都是今日才知陳山長竟是一位婦人,自然從未聽聞過此等秘辛,一時只覺驚異。
曾夫子同曾經(jīng)的這位師姐雖道謀不同,但提起這篇《勸農(nóng)書》卻是實打?qū)嵉纳袂閮A佩。
“.......她確實是有驚世之才?!?/p>
那時,她可才不到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