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忽的伸出一只手,眼前遞來一只胭脂色的荷包。
周靈微微咬著下唇,似在放光的眼神黏在在她的臉上,神情中帶著不明的不安之意。
“姜如初......”她第一次在喊出她的名字時(shí),帶著如此復(fù)雜又激動(dòng)的心情。
周靈小聲卻有力的說道:“這是我的,給你!”直到面前這人毫不猶豫的接過,依然如接過那碗牛乳般,她神情中的那一絲不安,這才瞬間消失不見。
她揚(yáng)起笑容,仰望著眼前人鄭重道:“恭賀你,高中解元?!?/p>
姜如初聞言笑了起來,她也不厚此薄彼,從周靈給她的荷包中掏出一錠碎銀,復(fù)又遞到她的手上。
“同喜?!彼龓еσ獾穆曇繇懫?。
周靈愣然接過,雖這是她的銀錢,但此時(shí)從眼前人的手中遞過來,卻又帶上不同的意味......
這位世族女郎盯著掌心的碎銀,神情居然揚(yáng)起幾分歡喜之意,她吶吶道:“我這點(diǎn)也不夠,稍后讓我家的奴仆抬幾筐......”
周靈的話還沒說完,便怔愣的看到姜如初被如潮水般的人群簇?fù)碇白呷?,無數(shù)道賀的人接連涌上來。
中間那人根本無法專注的只看一人,忙得不可開交。
她扭頭看回去,大堂兄那邊也正被許多道賀的讀書人裹挾簇?fù)碇?,人人臉上都是奉承討好之?.....
這是周氏郎君,也是今年的亞元,依然是眾人高不可攀的存在,有無數(shù)人爭相著上前去給他道賀。
但周長濟(jì)身旁有侍從相護(hù),再加上他即使并未生怒,神情瞧著也是有禮,但其高貴凜然的姿態(tài),周圍兩步也是無一人敢上前。
周靈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正思忖著自個(gè)兒此時(shí)該做什么。
正這時(shí),后頭的人群中忽然爆發(fā)出一陣不同的喧鬧聲……
原本姜如初被人群裹著往外走去,百姓們也都只是來沾個(gè)喜氣,讀書人也大多敬慕著不敢冒犯。
不想正要離去時(shí),旁邊卻突然竄出來兩撥急匆匆趕來的人,莫名攔住她的去路。
其中一撥,為首那位明顯是管家模樣的人,一上來便讓奴仆斥退周圍的百姓,接著又變臉?biāo)频膿P(yáng)起討好的笑容。
有些著急的拱手道:“見過解元娘子,小的是城中柳舉人、柳老爺家中的管事,特來邀您去府上做客?!?/p>
姜如初眉頭微微一皺,眼前人瞧著有禮,但身子好巧不巧擋在她的正前方,似乎在刻意的擋住她的去路。
聽著也是一位舉人老爺,但她此前并未聽聞過什么柳老爺。
這管事嘴上說著邀請(qǐng),眼神卻緊緊的盯著她,旁邊的奴仆也都是目光炯炯的齊齊看著她,這邀客的行徑實(shí)在怪異......
姜如初正要拒絕,后頭另一撥稍后一些趕來的人就更顯急切,領(lǐng)頭的是一位矮矮胖胖的男子,瞧著大約有三十來歲。
他身旁的奴仆一沖上來,便跟方才那柳府管事的那波人橫眉冷對(duì),互相推搡著,顯然是在較勁。
那胖胖的男子神情迫不及待,腳下有些吃力卻也趕緊湊到姜如初的跟前,揚(yáng)起一個(gè)讓人忍不住皺眉的笑容。
尤其是那張笑容上,從肉縫里擠出的那道目光,有些黏糊糊的黏在姜如初的臉上。
那道目光不住的在她臉上打轉(zhuǎn),逐漸帶上滿意之色,不過這道黏糊糊的目光透過她的臉,看到的似乎卻是另外的東西。
這樣的打量,讓姜如初忍不住心下生厭。
身旁的桂花早已被那兩撥沖上來的奴仆擠到邊上去,她神色焦急的想要走過來,卻無力的被這一層層的奴仆隔開。
姜如初神情漸冷,心下已有一個(gè)猜想。
便聽眼前這表情已然十足滿意的胖人朗聲開口,神情傲然道:“在下乃是城北韋府獨(dú)子,家父是進(jìn)士出身?!?/p>
“家父可是有良田上千畝,家中仆從上百人,家產(chǎn)若干,解元娘子可別聽這管事的胡吹什么柳老爺.....”
這肥頭大耳的男子頓哼一聲,扭頭不屑的瞥了一眼道:“那柳老爺都年近五十了,老得都快要入土了……竟還敢舔顏來解元娘子面前招搖撞騙!”
身旁的管事聞言一急,爭辯道:“什么五十,我家老爺今年不過方才四十八!還有在下可是聽聞,韋老爺分明是同進(jìn)士出身……”
“進(jìn)士與同進(jìn)士,多一個(gè)字那可是天上地下,韋郎君你可別是糊涂了!”
這胖胖的男子立馬跳腳,臉紅脖子粗。
“別管什么進(jìn)士還是同進(jìn)士的,你家那老舉人一把年紀(jì)牙都快掉光了吧?能比得上本郎君年輕俊俏嗎!”
聽著眼前這兩人互不相讓,姜如初已然徹底的明白他們?yōu)楹味鴣?,心下不由冷意十足?/p>
從前有聽聞榜下捉婿一說,不想今日當(dāng)真讓她碰上。
自古以來榜下捉婿似乎已成了讀書人高中的榮耀之一,尤其是高中后被高門大戶看上的寒門子,那更是一步登天。
還曾傳出許多諸如金榜題名時(shí),洞房花燭夜之類的佳話,讓榜下捉婿成了美談。
但此時(shí)姜如初神情卻不免透出一股厭惡之意……須知,能在二十歲之前考上的舉人那是十分少見。
大部分舉人高中時(shí),基本上都已是年過三十,甚至還有更為年長的,到這個(gè)年紀(jì)家中早已為他們?nèi)⑵奚?,很少還有無妻無子的。
不過那是高中前迎娶的糟糠之妻,自然比不得高門大戶的高貴女郎,有多少寒門子能頂住一步登天的誘惑......
榜下捉婿的佳話下,其實(shí)不知掩藏了多少妻兒的欲哭無淚。
姜如初抬眼往周圍掃了一圈,似她這般被人攔住的,竟還不止一個(gè),不遠(yuǎn)處正有一個(gè)有些眼熟的人。
陸安南正被一伙衣著華貴的人簇?fù)碇?,他擰著眉頭被那群人裹挾著要往另一處走,神情焦急卻是一言不發(fā)。
姜如初收回目光,一揮衣袖,眉頭緊皺十足厭惡的便要離去。
不想眼前正在較勁的兩人卻默契的忽的停止吵鬧,齊齊攔在她的身前。
“解元娘子,請(qǐng)借一步說話。”那管事急切的說道。
這韋郎君更是一臉著急,立馬道:“解元娘子別急著走,去在下家中瞧瞧,定然讓你滿意!”
說著,他表情一慌,那胖乎乎的肥手便往前一伸……
這一處的吵鬧引得無數(shù)人驚愕回頭,神情各異,居然有人在捉解元娘子!
周靈忽的回頭看去,便震驚的瞧見一個(gè)腸肥腦滿的丑人,居然敢將手搭在姜如初的手腕上!
她想也沒想,嗷的一聲便沖了過去。
“......把你的豬手給本女郎拿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