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解元,不請在下進去坐下再說嗎?”
霍衍舟靜靜的站在門口,十分隨意的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剛剛走近的某人微微一頓。
姜如初有片刻的怔愣,這樣隨意的語氣,讓她都有瞬間懷疑自已的記性,這一世他們是能這樣說話的關系嗎?
站在他身旁的隨從也不由一頭霧水的看了自家郎君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卻沒有敢開口詢問。
奇怪,自家的馬車還在路口等著呢,郎君方才不是還說送了東西就走,怎的突然又想進去坐坐.......
走到近前的姜如初只不過怔愣那么一瞬,隨即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語氣委婉的拒絕道:
“請霍解元見諒,府上都是女眷,邀你一個年輕郎君單獨入內,恐有不便。”
大冷的雨雪天,這樣冷漠的借口,合理卻不合情,更何況青天白日的,難道他們府上從不招待男客不成。
旁邊的隨從瞅了一眼自家郎君沉默不語的神情,當即開口不滿的抱怨道:“解元娘子未免太過不通人情?!?/p>
“這大冷的天,來者是客,更何況我家郎君可是特地來送要緊物的,竟連熱茶也不請人進去喝一口......”
“住口,姜府門前,不得無禮?!?/p>
身旁之人忽然開口,制止了隨從不滿的抱怨,隨即淡淡說道:“解元娘子府上,門庭森嚴些,倒也能理解?!?/p>
姜如初全程神色未變,聞言也并未反駁,只是淡淡的微笑著說道:“......多謝見諒?!?/p>
聽到了兩次“要緊”,她開口詢問道:“不知這樣的天兒,到底是什么要緊物,要勞煩霍解元親自跑一趟?”
霍衍舟表情淡淡的注視著她,沒有多言,抬手從寬大的袖袍里掏出一卷什么東西,無聲的遞到她的面前。
姜如初低頭,第一眼看到的是那比紙還要白皙細膩許多的手指,正拿著的是一冊書卷,用細麻繩拴得緊緊的。
“這是什么?”她沒有貿然接過。
霍衍舟還保持著伸手的姿勢,神情疏冷的說道:
“我七叔祖從鳳臺縣寄來的,囑咐一定要親自交到你的手上,東西我送到了,收不收在你?!?/p>
這樣疏離淡漠的語氣,仿佛方才說想要進去坐坐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七叔祖?姜如初瞬間反應過來應該是那位霍氏族老,聽聞是霍老特地囑咐給她的東西,她不由一愣。
就在霍衍舟覺得,面前這個女子也會如方才一般,再次表面客套實則冷漠的拒絕的時候。
她已經干脆的伸手接過。
姜如初解開細麻繩一瞧,神情就忍不住一怔。
里面是各種策論和詩賦的題目,瞧著竟是今年會試的觀風題,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出自霍老之手。
她沒有客套,當即拱手致謝:
“多謝霍老指點,千里迢迢的還惦記著我這個小輩,請霍解元回信時,替在下轉達謝意?!?/p>
霍衍舟緩緩收回手,那道毫無溫度的幽冷視線在某人的身上打了一圈轉,隨即淡淡的問出心里的疑惑。
“七叔祖與姜解元之間,似乎頗有幾分熟稔?在之前的來信中,他老人家也曾有提及你?!?/p>
姜如初意外一瞬,微笑中便多了兩分真切。
“之前回鄉(xiāng)立舉人牌坊,與霍老曾交談過幾句,他老人家還惦念著我這個晚輩,深感榮幸。”
霍氏族老出山,為姜氏女解元立舉人牌坊之事,遠在盛京的霍衍舟也早便知曉,當時他只是沉默了一瞬。
而現(xiàn)下,他卻眉心微微一動,淡淡道:“是么.......”
霍衍舟方才的話其實有所收斂,并非是曾有提及,而是幾乎是最近幾次家中來信,霍老都總是莫名其妙要夸贊這位姜解元一通。
諸如這個孩子周正純直,胸有丘壑,什么遠在盛京,同鄉(xiāng)之間要互相扶持,讓他多多照拂來往之類的。
霍衍舟起初本沒有放在心上,只以為家中這位長輩是起了愛才之心,但次數(shù)多了,便難免生疑。
而年節(jié)在即,七叔公托人送來的年貨但凡他這個霍氏子有的,竟也專門給這姜如初備了相同的一份,在他的印象中,霍氏與姜氏雖無仇怨,但也并未親近到這個地步。
不過這些雜事,其實他都并不關心。
直到前兩日,霍衍舟收到這一式兩份的會試觀風題,看到七叔祖在信中的再三囑咐強調,徹底察覺到霍氏對她的重視和關心,他終于忍不住心底的困惑。
這才冒著風雪,登門拜訪。
東西送到,對面的人一言不發(fā),但淡淡的微笑中,卻盡是送客之意,霍衍舟收回視線。
十分合人心意的拱手道:“姜解元,告辭。”
姜如初聞言立馬抬手,微笑道:“霍解元,天冷地滑,慢走不送。”
盡管她的話疏離又客套,聽不出任何不滿的意思,但語氣里的迫不及待還是不難讓人察覺。
也終于徹底驗證霍衍舟心中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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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里,正響起震天的哭喊聲。
“啊.......母親,別打了.......啊!”趙榮祖一邊哭喊討?zhàn)?,一邊捂著屁股滿院子的跑。
而他身后的蕭芳容,拿著一根手腕粗的大木棍,正揮舞得虎虎生風,一邊追趕。
一邊聲如洪鐘的呵斥:
“給我站??!趙榮祖,你要是站住,今日我下手還輕些,再給我跑.......站?。 ?/p>
院子里,烏泱泱的一幫丫鬟婆子,就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中間,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母子追趕的荒唐一幕。
趙管家無奈又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雞飛狗跳的一幕,趙家這樣的荒唐,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騙人......啊.......”還沒抓住呢,都快要打死他了,要是真被抓住了,還不得往死里打。
屁股上又挨了好幾記,趙榮祖忍不住哭喊道:“啊......別打了母親,您倒是告訴我,兒子哪里做錯了啊.......我不能白挨打。”
“父親不疼我就算了,難道你也不要兒子了嗎!”
不知是哪一句話戳中了蕭芳容,她腳下倏地一停,就這么喘著氣,神情失望的站在原地。
看著對面不遠處也跟著停下,捂著屁股,憋著一泡眼淚一臉防備的盯著她看的小兒子。
她忍不住喃喃道:“我蕭芳容怎么,會生出這么兩個不爭氣的兒子.......”
蕭芳容收起木棍,終于面無表情的開口:
“好,母親問你,那姜氏女來盛京的第一日,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而且都過了這么久了.......”
“怎么,都不來知會我這個母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