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姜蓮華有什么資格,讓她永遠(yuǎn)都不要再提?
霍大夫人越想越生氣,左右一看,兩個侍女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沉默了一路,她便更覺心頭火起。
“本夫人與姜氏有舊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不過受她父親照拂指點過幾年罷了,鳳臺縣許多老人是知曉的,你們在怕什么,在擔(dān)心什么?!”
“怕本夫人殺人滅口,還是將你們都發(fā)賣了?”她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
兩個侍女瘋狂搖頭,連連否認(rèn),強(qiáng)撐起笑容低聲道:“夫人,沒有,我們并沒有擔(dān)憂害怕.......”
發(fā)賣倒不至于,兩個侍女只是明白,怕是回去后,她們就再也沒有機(jī)會貼身伺候了。
霍大夫人沉著臉收回視線,心頭還是憋著一股火。
雖的確不是什么秘密,但在姜氏的沒落之后,在她的的遠(yuǎn)離和有心遮蓋之下,其實已很多年沒有任何人提及,本來,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多了。
如今她的出身往事再次被翻出來,想必難免讓人議論幾句,但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在霍氏的地位也不可能動搖。
只要退婚之事沒有人知道,只要兩家以后徹底斷絕往來,這些往事左右不過讓人議論幾句她有些涼薄罷了.......
一路回到霍府門前,霍大夫人在馬車內(nèi)幾番安撫鎮(zhèn)定自已,這才總算是平靜下來。
可還沒下馬車,她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府門口的下人進(jìn)進(jìn)出出的,一個個的端著各色食盒小心翼翼清點,看樣子似乎要往什么地方送。
霍大夫人走下馬車,揚聲皺眉詢問道:“你們這端的是什么,是要送到何處去?”
門口的小廝聞聲扭頭,趕忙回話:“回夫人,明日就是元宵節(jié),這是七叔老爺讓小的們送到姜家去的.......”
霍大夫人聽得剛才壓下去的心火,頓時又升了起來。
過年節(jié)送了一回就罷了,她都裝作沒看見也都忍了,怎的元宵節(jié)還要送,怎么還沒完沒了的了.......
“有府上做的元宵,還有屠蘇酒,七叔老爺說,咱們兩家從前來往太少,早該多多走動才.......”
“都拿回去!我們自家不用吃了嗎?”一聲呵斥響起,瞬間讓府門口的眾人,紛紛驚愕茫然的抬頭。
那回話的小廝茫然道:“.......可是這是七叔老爺特地吩咐咱們另外置辦的,咱們府上已經(jīng)有了?!?/p>
霍大夫人深吸了幾口氣,沉聲道:
“那不用拿回去,都扔了,我們家就算是吃不完,用不完,也沒有道理往那姜家送.......都統(tǒng)統(tǒng)扔了!”
這各種由頭的示好,這七叔公怕不只是想和姜氏重修舊好,他的那小心思,當(dāng)她這個霍家主母不明白嗎.......
霍大夫人又想起剛才姜蓮華囑咐她時那副認(rèn)真神情,以及那風(fēng)輕云淡,轉(zhuǎn)身而去的背影。
姜蓮華那蠢物,從前做什么都比不上她,論才智樣貌論夫家論兒子,如今不過在街頭操持些商賈的低賤營生。
連她這樣的人不屑提起的事,沒道理他們霍氏這樣的門楣,還得倒貼上去,憑什么?
與霍氏曾有婚約之事,對他們姜氏來說,應(yīng)當(dāng)是榮耀才對,應(yīng)是姜氏找著各種由頭,來對他們霍氏示好才對!
小廝為難的聲音再次響起:“可這是七叔老爺特地囑咐.......”
霍大夫人氣得雙眼通紅,一甩衣袖怒斥道:“他老糊涂了,不要臉皮的想要貼上去,我這個霍氏主母還在呢!都給我扔.......”
“老夫雖然老了,但還沒有糊涂?!?/p>
門內(nèi)突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瞬間打斷霍大夫人的話,讓她立馬抬頭看來。
霍老擰著眉頭,背著手慢悠悠的從門內(nèi)走出來,一直到走到她的面前都沉著臉,顯然方才在門內(nèi)將她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緩緩沉聲道:
“你這個當(dāng)家主母,怕是比老夫還要糊涂幾分.......進(jìn)來說說吧,你這到底是何意.......”
以霍老的敏銳,若是現(xiàn)在還察覺不到她當(dāng)初應(yīng)該沒有說實話的話,那他這大半輩子,就真的算是白活了。
她傾慕咱家衍舟,曾找借口上門,被我趕出去過.......
若只是擔(dān)心姜如初那孩子羞憤記恨,不過只需真心相待,示好幾次就能解除的隔閡,何必如此抗拒?
更何況,她方才那番就算吃用不完也絕不往姜家送的話,不僅僅是抗拒而已,甚至說得上還有幾分?jǐn)骋猓?/p>
此時這位霍家長輩瞇著犀利的雙眼,上下將這神情不明的婦人打量一通,隨即沉聲詢問道:
“.......還不打算給老夫解釋解釋嗎?”
見霍老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顯然是察覺到了什么。
此時,霍大夫人神情反倒逐漸平靜下來。
原先她胡編一通,只是不想婚約之事被人知曉,怕這霍家的長輩真的上門去認(rèn)了這門婚事,可如今姜蓮華的態(tài)度也十分明朗,這門婚事是如何都不可能的了。
既然這老頭子真的起了這份心思,怕是再隱瞞下去,他不知還要做出多少讓她顏面盡失的事,白白讓那姜蓮華看笑話。
她輕輕一笑道:“七叔公,反正都是已經(jīng)徹底過去的事,眼下告訴您也無妨.......”
“咱們進(jìn)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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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盛京的天兒尚還冷著,一出屋門,那拂面的寒風(fēng)都還能刺骨。
而這既沒有草長鶯飛,也沒有春風(fēng)洋溢的時節(jié),卻到了國子監(jiān)要比賽打馬球的這件熱鬧事的日子。
也是,公主要選駙馬的盛事。
一只手指修長的手正搭在淡青色的瓷杯蓋上,清澈見底的茶湯邊緣,薄唇輕輕一抿,悄然無聲。
遠(yuǎn)處的隨從阿良,手里正拿著一根通體飄逸銀白色的發(fā)帶,試探的看向這邊,方才左選右選,郎君次次都皺眉,都給他整得沒底氣了。
“郎君,這根銀云色發(fā)帶行嗎?這個可以算得上素凈了吧......連半分繡樣也沒有?!?/p>
霍衍舟聞聲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見自家郎君終于點頭,阿良這才悄然松了一口氣,走過來時卻忍不住疑惑。
“郎君,這不是還是您往日戴的那根.......今日馬球場上怕是各位郎君們爭奇斗艷的,咱們今日也不穿得顯眼一些嗎?”
霍衍舟什么也沒說,卻難得扯了扯嘴角。
阿良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十分熟練的給自家郎君束起發(fā)髻,整理衣衫發(fā)帶.......
別說,他家郎君這姿容,就算是一身素色,也甚是軒昂齊整,照樣是高山之雪,令人難以企及。
阿良滿意的感慨道:“郎君,小的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您更好看的人兒了,那些人誰也......”
霍衍舟卻突然出聲詢問,打斷了他拙劣的拍馬屁。
“上個月寄回鳳臺縣的那封信,母親那邊還沒有任何的回復(f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