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瞧著,這個天下似乎只是表面姓素和,實則早已是他們九方氏的天下!”
崔太后手中的念珠倏地落地,碰撞出清脆的聲音,尚還泛著油潤光澤的珠串四散。
瞬間碎滿一地,滾落不知去處。
簾幕后早已跪滿一地的宮人,立馬以頭搶地,卻不敢發(fā)出一聲,只能無聲的瘋狂磕頭。
整個大殿如死一般寂靜。
素和成朗神情嚴肅,緩緩開口:“母后,他們料到您一定會選這道策論題,所以早就摸準您的喜怒,準備投其所好.......”
簾幕后的崔太后臉色陰沉,緩了緩情緒。
冷笑一聲,語氣不明道:
“所以,此次策論題中,但凡有鼓吹鬼神之說的,便是知道這道題乃是哀家所選,與九方氏串通好,有意在投哀家之好.......”
如此,這就好辦了.......
天家威嚴不可冒犯,皇室之人的心思就更不容揣測,尤其是當今的這位太后娘娘,她早年垂簾聽政,受盡轄制與左右。
此生最大的逆鱗,就是有人試圖掌握她。
這是極為漫長的一日。
從上到下,不管是文武百官也好,還是正在被嚴加審訊的貢生們也好,還是姜如初這等靜候著,等待最后命運降臨的人。
皆是滿心不安,忐忑的苦等著。
直到日落黃昏,重新閱卷的結果揭曉.......
一日之內,內閣幾位大學士自然來不及重新審閱此次會試所有的試卷,只是匆忙將已錄取的這一百多人的試卷,重新再審查一遍。
這一次閱卷后,公布的名單有兩份,一份是涉嫌舞弊,還要被下大獄繼續(xù)審問的,另一份沒有舞弊,保留功名的。
率先公布的,是前一份。
偏殿中,所有的貢生都被聚集到一起,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膽戰(zhàn)之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準備等著迎接最后的命運。
“會試第一百七十名邱書元,試卷有異,涉嫌舞弊,會試第一百六十二名虞澤洋,試卷有異,涉嫌舞弊.......”
殿前正中央,宣讀名單的太監(jiān)尖聲宣布著此次涉及舞弊的所有貢生的名單。
隨著他嘴里每吐出的一個名字,貢生隊伍里就有人的臉色唰的慘白一片。
兩旁靜候的禁軍侍衛(wèi),便倏地沖上前來,飛快的將此人拖出偏殿去。
貢生隊伍中,頓時人人失色。
這里站著的,都是已過了初步審問的,本以為已經逃過一劫,沒想到在閱卷中還是能被查出,頓時最后的一絲僥幸也無。
那道尖細的催命聲,還在持續(xù)的響起,猶如閻羅索命般.......嚇得許多人面無人色。
“會試第一百五十九名柳雨真,試卷有異,會試第一百四十三名......”
顯然公布的順序是按照會試錄取倒著來的,許多人在聽到自已名次,霎時臉色慘白。
而聽到名次已過,還沒有念到自已名字的,便倏地癱軟在地,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
姜如初在一百五十名,沒有聽到這個名次的那一剎那,連她都忍不住悄然的松了一口氣,身體瞬間放松下來。
到這時,誰還有心思去想第二次閱卷之后的重新排名,此時沒有在舞弊的名單上,就足以讓許多人喜極而泣。
姜如初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緩緩扭頭,無聲的對上身旁某人安撫的目光。
周長濟不知道她為什么一直如此不安,可他知曉她絕不會舞弊,此時此刻,見她終于露出一個笑容,也忍不住為她展顏。
他輕聲開口:“沒事了?!?/p>
“沒事了?!苯绯跷⑿Φ?。
這邊角落里,左世才懸著的那顆心,也終于緩緩落地,他在一百六十多名,此時還沒有念到他的名字。
他便明白自已算是過了.......
左世才瞬間渾身一松,緩緩扭頭看向一旁的霍衍舟,露出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
“感謝諸天神佛庇佑,若采,我這次算是逃過一劫了......”
霍衍舟不動聲色的扭頭瞥他一眼,見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收回視線。
不咸不淡的說道:
“你應該感謝的自已,沒有用那份題中的提示作答,不然此時此刻,任哪位神佛顯靈庇佑,都救不了你?!?/p>
在那份觀風題盛行的時候,左世才其實也曾豪擲五百兩買了一份,還曾拿給霍衍舟共同觀閱,但他在看過后,卻下意識的皺眉。
也曾提醒他,最好不要輕信。
左世才頓時一臉慶幸,“這多虧若采你的提醒,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你說得對,最后還是自已作答的......幸好?!?/p>
但他也的確看過那幾道題,所以這一整日,他膽戰(zhàn)心驚的縮在角落里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與此事沾上任何的干系。
“若采,你就是我的貴人,從今往后,我絕對什么事都聽你的!”
此時此刻,左世才不僅想痛哭一場,都想抱著霍衍舟認他做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
霍衍舟皺眉閃身,避開他的熱情相擁。
語氣依舊疏冷:“一邊去?!?/p>
左世才這些年早便習慣他的冷漠,眼下正是感激涕零的時候,就更是毫不在意了。
聞言笑嘻嘻的收回手,一邊兒樂去了。
此時此刻,似他這般劫后余生的人,還在逐漸的增加,而忽然軟倒在地,瞬間哀嚎出聲的,也不止一人。
催命聲還在持續(xù)響起:“會試第五十三名........”
史雄方才就已供認不諱,早已是一副認命的絕望神情,此時再聽到自已的名次,也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顫。
十年寒窗,懸梁刺股,只因一時貪念.......
他用力的閉上眼,終是流下一行熱淚。
如他這般肯安靜認命的也不多,殿中也有不少人,大叫著自已絕對沒有舞弊。
“重新審卷!本郎君乃是戶部侍郎之子,敢以家父官職作保,我絕對沒有舞弊!”
“我乃是盛京高門秦氏之子,我也要求重新審卷,我絕對沒有舞弊!”
聽到這些不要臉的叫屈聲,這邊的吳斂,收回不屑的目光,輕嗤一聲。
用力呸道:“無恥之尤,膽敢舞弊的狗雜碎,搬出長輩之名,只會死得更快.......”
話音未落。
下一瞬,他就忽然聽到自已的名字。
“會試第四名吳斂,試卷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