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的盛京城里,正是那些剛被放出來的考生長吁短嘆,怨聲載道的時候。
更是酸詩滿天飛,憤怒之言隨處可聞。
“十年磨劍鋒未試,不如俊俏一張臉,縱有凌云千丈志.......”
東長安街上,一位衣衫襤褸,不修邊幅的年輕男子,正望著高大的宮墻,憤慨吟詩。
吟到傷懷處,這男子還抬起袖子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哽咽一聲,才繼續(xù)憤慨道:“.......難敵他人好運道!”
不止這人,此處還有好幾位,一瞧那潦草模樣就是剛剛被放出來的“舞弊考生”,都正癡癡的望著左側(cè)的宮墻上。
那處已經(jīng)空蕩蕩的位置.......正是十日前,今年金榜張掛、青史留名的地方,此時的金榜早已送到禮部和吏部。
這些人剛剛從刑部和大理寺被放出來的時候,個個都是情緒激動,有人被瞬間號啕大哭,有的甚至一出牢房門,就哭暈過去。
尤其是在知曉今年的金榜已出,再無回旋余地的時候,許多人都似發(fā)瘋般的,跑去京兆府前大喊“只求一個公道!”
還有的,就似此刻東長安門前的這些一般,癡癡不舍的看向那處金榜張掛過的地方。
憤慨之詩,一句接著一句:“滿腹才華無人問,小小女子卻高升......”
“若教天公睜眼看,豈不為我把淚垂!”
“英雄落魄無人顧.......”
這些剛被放出來的考生,正是一腔悲憤無處宣泄的時候,作的詩一個比一個悲憤交加。
簡直讓聞?wù)呗錅I,見者傷心,此處的百姓越聚越多,更有許多文人自認懷才不遇,一聽這些詩便格外的感同身受。
一時間,這東長安門下,哀怨聲不絕。
但這處宮門口前的禁軍守衛(wèi),只是面無表情的拿著長矛,目不斜視的站著,恍若未聞。
宮中早已令下,只要這些滿腹怨氣的考生沒有更過分的舉動,發(fā)泄兩句便隨他們?nèi)?,只要不上前沖撞,就不能有任何的阻攔。
只是在見這些文人考生逐漸激動,忍不住要上前的時候,這些禁軍才會厲聲呵斥兩句:
“爾等大膽,速速后退!”
而這邊,剛在姜府門前碰了一鼻子灰,才剛掉頭離去的眾進士們,紛紛氣不打一處來。
大家一路往外走,一路氣憤憂心不已。
“這個姜如初行事,果然孤傲至極,完全沒有一點互相照拂之心.......”
“從前聽聞她恃才傲物,狂妄自大,我還不信呢,沒想到她果然如此?!?/p>
“就是,這關(guān)頭搞什么閉門謝客那一套,真以為自已是狀元,就了不起了.......”
大家埋怨一通,泄氣不已,都紛紛商量著,下一步要怎么辦,總不能真的坐等。
那些考生正到處鬧騰。
真正讓他們焦急的,是他們傳唱的這些詩句,在文人圈子里都傳遍了,句句都是說自已懷才不遇,嘲諷他們僥幸高中的。
偏生朝廷還不加以阻攔,如此繼續(xù)下去,整個文人圈都要被他們這些悲憤之詩煽動,他們這些新科進士,要如何自處?
“也不知朝廷這是個什么意思,是要重新開恩科也好,還是賜官安撫也罷,要如何處置,倒是快些給個決斷出來.......”
蔣懷民憂心忡忡道:“如此這樣拖著,豈不是叫這些人愈發(fā)的囂張,聲音愈發(fā)的大?”
如今到處都在傳,那個向平是因為與九方氏有私仇,所以故意在殿上誣陷,為了擴大事態(tài),才有意牽連數(shù)位考生。
現(xiàn)下,此女過兩日就要問斬,誣告之事肯定是真的,不然那些考生不會那樣激動。
流言只會愈演愈烈。
今年這些新科進士,出身世家的幾位都是各有出路哪會搭理他們,剩下的這些抱團的大多都是寒門出身,在京城里毫無人脈。
不然大家,也不會想到要去找姜如初。
現(xiàn)下她那條路走不通,這幾人左思右想,思來想去,將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個遍。
“能尋到的,都與咱們差不多,說話也沒有份量,也打聽不到宮中的消息。”
“周府門庭森嚴,周探花定也指望不上,咱們怕是連周府的大門都靠近不得.......”
想來想去,大家也只能想到一人。
蔣懷民遲疑道:“咱們不如,去霍府瞧瞧去?霍榜眼為人雖然冷漠,但好歹也是未來的郡馬爺.......”
況且,他們也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
眾進士猶疑一瞬,只得拍板,“先去霍府試試吧,實在不行,咱們再想其他辦法?!?/p>
這一行十來個人,當即便朝霍府而去。
但讓大家萬萬沒有預(yù)料的是,這位向來高不可攀的霍郎君,如今竟也通了人情。
他們剛到霍府門前,就被請了進去.......
“聽聞霍榜眼,今日剛剛受了太后娘娘召見?”一進門,蔣懷民便忍不住激動的問道。
方才聽迎他們進門的小廝說,他們家大郎君剛從清泉宮回來,正在沐浴更衣,眼下瞧著,上方這人發(fā)髻上還有濕意,似乎不假......
正堂內(nèi),霍衍舟無聲落座,眼眸一掃,輕抬右手淡淡道:“諸位先請坐?!?/p>
隨即默然抬眸看來,淡淡點頭。
“......確有此事?!?/p>
眾人瞬間一喜,覺得自已來對地方了。
蔣懷民神情激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想必霍榜眼,應(yīng)當已經(jīng)猜到我貿(mào)然登門的意圖.......”
面對上首這人疏冷的目光,他情不自禁放低音量,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斗膽問一句,不知您是怎么想的?”
霍衍舟抬眸掃視一圈,對上正堂內(nèi)著十來個人齊刷刷的,一致的期盼目光。
他心下了然,他們真正想問的,是太后娘娘對他這個郡馬爺,有沒有什么提醒.......
但今日,太后娘娘特地召他進宮一趟,其實主要是商議延遲婚期一事,自恩榮宴推遲,霍衍舟便對此早有預(yù)料,并無意見。
除了婚事之外,崔太后太后還順帶對他在殿試的表現(xiàn)表達不滿,對他敲打了一番。
“如今他們這一個是女狀元,第一人,一個是有狀元之才的探花郎,也有美名.......同為一甲,他們二人頻頻被人提起。”
“你再不想想想辦法,怕是很快就要與這二人,不可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