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不必如此.......”麻煩。
姜如初話音未落,方夫人的背影便消失在門口的拐角處,屋內(nèi)只剩她和沉默的方大人。
她收回視線,頓了頓,出言打破平靜:
“方大人,其實學(xué)生今日是.......”
話音未落,方大人便出聲打斷了她:
“方才不是說了叫伯父,就聽你伯母的吧......她的拿手絕活我也許久沒吃到,看來她是真的格外喜歡你。”
“待會兒好好嘗嘗,你肯定會喜歡?!?/p>
姜如初一頓,明白方大人是不想談公事,興許他也已經(jīng)猜到她今日是被什么耽擱。
頓了頓,默默的改了口:
“聽方伯父這樣說,伯母這拿手絕活,待會兒學(xué)生定要好好嘗嘗........”
方夫人果然很快就回來了,滿臉笑容,額頭都是細汗,一看就是剛忙活完。
跟著她一起進門的,還有一個看著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以及是個胖胖的廚娘。
小丫頭一只手端著一盤菜,而一旁胖胖的廚娘,則端著一個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鬁琛?/p>
端上桌,一看是一盆褐色的寬面條,里面有許多的肉沫和韭菜,上頭漂浮著滿滿一層蔥花和油花子,色澤晶瑩。
這樣的面條,姜如初還是頭一回見。
看起來就讓人忍不住食欲大開。
一旁的小丫頭放下手里兩盤熱好的菜,便和廚娘再回灶房,去拿剩下的。
不一會兒,面前的方桌上都擺滿了。
一旁的方大人適時開口:
“這就是你伯母的拿手絕活,叫做鹵面,都是她親手和面,剛剛扯出來的,她是北方人,最是拿手這個.......”
“別看如此尋常的面條,你嘗嘗,和這盛京城里的湯面,以及你家鄉(xiāng)鳳臺那邊的水面都有不同,別有一番風(fēng)味?!?/p>
姜如初神色一動,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方大人都還記得她的家鄉(xiāng)在鳳臺,這樣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jié),卻讓她下意識愣神。
“看起來就好吃?!彼f道。
“都還沒吃,就瞎說,快先嘗嘗......”
說著,方夫人笑盈盈走上前來,拿起勺子就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鹵面,上頭澆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粚尤饽?,搭配綠油油的韭菜。
姜如初是真的餓了,今夜她也沒來得及用晚飯,餓到這個時候,再看到眼前這碗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的鹵面,終于徹底放下拘束。
接過面碗道了一聲謝,就立即開動。
一口面條入嘴里,動作便忍不住一頓,這樣筋道的面條,她還是頭一回吃到,面湯也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的確十足不同風(fēng)味。
當(dāng)即再也不客氣,埋頭便吃起來。
見她是真的愛吃,一口面一口湯的,還是個格外會吃的,方夫人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慢些吃,這還有一大盆呢,不夠的話,我再去扯一些,和的面都是現(xiàn)成的.......”
一旁方大人也微微一笑,低頭吃了起來。
姜如初正吃得胃口大開,鼻尖上都是細汗,冷不丁的,面前的碗里突然多出兩瓣蒜。
她以為是方夫人,抬頭一看,對上的,卻是方大人帶著淡淡笑意的面容,他開口道:
“搭上這蒜,又是不同,嘗嘗?!?/p>
姜如初有些怔然,看向面碗里的蒜,夾起一顆就往嘴里咬了一口,頓時被辣得臉一皺。
對面的方夫人霎時忍俊不禁。
樂不可支道:“你頭一回吃面就蒜,肯定不習(xí)慣,快,送一口面到嘴里去.......”
姜如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眼前這讓人平靜的一切,讓她下意識將近日所有的煩惱,都暫時拋之腦后。
但此時的皇宮中,卻并不平靜。
“她沒有留一滴眼淚,也并沒有替趙家的任何人求情,更沒有提過趙懷德半個字......”
此刻的青面匍匐在地,聲音清晰可聞。
整個紫宸殿內(nèi),鴉雀無聲。
好半晌,上頭的那位帝王,才意味不明的出聲道:“可是,她還是做出了另一個選擇,一個讓朕,感到失望的選擇?!?/p>
青面聞言,出聲道:“陛下放心,剩下的人,臣已經(jīng)讓人割了他們的舌頭。”
頓了頓,她又道:“這樣一看,姜如初焚毀趙懷德的罪證,便不是出自什么父女情誼,她這個人,本性即是如此......”
恩怨分明,從來都有自已的底線。
上首的素和成朗抬眸打量她,一言不發(fā)。
青面壯著膽子,還是說了出來:“其實若姜如初真的是個為了仇恨膽敢弒父的人......陛下,您怕是也不敢重用這樣的人。”
整個紫宸殿中,落針可聞。
好半晌上方的皇帝,都沒有再開口,直到青面的額頭上都忍不住冒出細密的汗。
才終于聽到上方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聲,讓她提到嗓子眼的那顆心,驟然落下。
素和成朗對她的后半句話,不置可否。
只淡淡出聲道:“你倒是很會為她著想.......不過比起她,你的確更適合這京都。”
青面心下一松,當(dāng)即朗聲道:
“陛下放心,比起姜如初,我一定會是陛下最趁手的那把刀,絕不讓您失望!”
而這邊。
姜如初在方大人府上,吃完這些日子以來最讓她平靜的一頓飯,又與方夫人閑話家常,將她哄得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消失過。
這頓飯,她和方大人沒有聊過任何有關(guān)近日這場大案的任何事,也沒有提過半分有關(guān)她自請賑災(zāi)的事。
就像是普通人家的走親一般,吃了頓家常便飯,閑話一些家常,格外的讓人安寧。
等夜色漸深時,姜如初便該要告辭。
她從方府出來,方大人夫婦一路將她送到門口,方夫人還依依不舍的囑咐她以后常來。
姜如初都笑著點頭答應(yīng),即使此刻的她都還不確定,之后的她還會不會在京城.......
臨要走時,方大人看著她今日刻意穿的一身儒衫,顯然早就了然于心。
向她說了一句格外有深意的話:
“讀書人真正的風(fēng)骨,不在這身儒衫之上,如今的你,也無需穿它?!?/p>
回府的一路上,姜如初都在琢磨這句話。
直到梳洗完躺在自已床榻上,她都還有些不敢確定,方大人這番話,是在夸她吧......
緊接著,又難免想到那件事。
這一想,不知不覺就是大半夜過去,愁得她夜里翻來覆去,遲遲難以入睡。
此時的姜如初還不知道。
讓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的那份圣旨,已然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