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一年一度最為隆重盛大的木蘭秋狝終于拉開序幕。
康熙皇帝再次率領(lǐng)龐大的隊伍,浩浩蕩蕩的移駕至木蘭圍場,安營扎寨。
姜瑤只得再次收拾行囊,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大草原。
到了承德的這些天,開始來大姨媽,后面成了一群孩子的保鏢,除了感受到適宜的溫度,泡了兩天溫泉,承德避暑山莊都沒逛過。
也不知道返程時,還回不回來。
去木蘭圍場的進程不像來時那么慢,隊伍行進不過兩日便抵達了目的地。
就是顛得不行,姜瑤屁股都顛成八瓣了,也不知道那些嬌弱的妃嬪、格格還有王公夫人們怎么樣了!
此次秋狝預計要在草原上駐扎差不多近一個月時間,因此各府的帳篷都搭得格外寬敞結(jié)實,務求舒適。
以康熙那頂巍峨如宮殿的明黃御帳為圓心,宗室王公、文武百官、蒙古貴族的營帳如同漣漪般層層向外擴散,等級森嚴,秩序井然。
姜瑤依舊與胤禛同住主帳。
當她掀簾進去時,不由得再次感嘆皇家后勤的強大執(zhí)行力。
帳內(nèi)空間開闊,地面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屏風、桌椅、床榻、書案一應俱全,甚至她慣常喜歡的那張鋪著軟墊的藤編搖椅,也被完好無損地搬運過來,安置在了光線最好的角落。
這細致周到的安排,簡直堪比現(xiàn)代最頂級的搬家服務,讓她對古人的后勤組織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弘晙還是和弘暉住一個帳子,就在胤禛帳子旁邊,而周圍一圈的小帳篷,都是屬于他們丫鬟、太監(jiān)、侍衛(wèi)還有放行李的。
總之,一個主子占據(jù)一個帳篷群。
可想而知,那么多帳篷搭在一起有多壯觀。
所以,姜瑤除了在路上時,透過車窗,感受了一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到了目的地,舉目望去,全是帳篷,只有抬頭看向天空,藍天彩云,才有到了從草原的感覺。
上了廁所,洗了澡,吃了點東西,姜瑤就躺下休息了!
因為,=到達草原的第一晚,要舉行篝火晚會。
也是康熙宴請蒙古王公的盛大宴會,她要養(yǎng)精蓄銳。
這一次,姜瑤作為雍親王帶來的唯一女眷,宴席上自然有她一席之地。
睡了一個時辰,就被冬雪和冬梅從床上里挖了出來,洗漱好就被按在梳妝臺前。
“格格,今晚大宴,可不能馬虎了事!”
冬雪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首飾匣,目光在各種珠翠寶光中流連,似乎恨不得把所有貴重頭面都堆到姜瑤頭上。
姜瑤一看那架勢,趕緊擺手阻止:
“打住,你主子我,就是個小人物,去見見大世面,順便吃飯,又不是去炫富,沒必要把這么多的首飾頭面,往我身上比劃。
戴這么多沉甸甸的東西,脖子還要不要了?”
冬雪苦口婆心:“我的好格格,今天可是要面見皇上!
所有參加宴會的妃嬪、福晉、格格們必定都是盛裝打扮,您若太素凈了,豈不是……顯得咱們雍親王府簡樸?”
姜瑤轉(zhuǎn)念一想,也是,今天算是正式場合,見的是大清皇帝康熙,重視一點不為過。
她妥協(xié)道:“好吧,盛裝打扮,但首飾真沒必要堆砌?!?/p>
她目光在琳瑯滿目的首飾中掃過,前兩日胤禛不知怎的,又讓人送來了好幾套新打造的首飾,其中一套珍珠頭面。
珍珠雖然不大,顆顆圓潤飽滿,光澤瑩然,正好配她身上這件新做的桃紅色緙絲旗袍。
“就那套珍珠的吧,清爽些?!?/p>
冬雪冬梅嘆了口氣,也只能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
梳起標準大型場合必備的架子頭,戴上點翠鈿子,簪上精巧的珍珠步搖和鬢花,耳墜、項圈也一一配齊。
臉上薄施粉黛,淡掃蛾眉,最后點上一抹嬌艷的口脂。
一切收拾妥當,姜瑤看著鏡中的自已,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般精心打扮下來,她都可以去演清宮戲里的格格了!
額!不對她現(xiàn)在就是“格格”!
姜瑤沒打算等到宴會時辰到了才掐點過去,便提前帶著同樣收拾得精神抖擻又酷帥的弘晙和弘暉,一同前往設(shè)宴的巨大蒙古包。
結(jié)果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已有幾位宗室女眷和不知道那位皇子的格格,比她到得更早,正三三兩兩地低聲交談著。
見到姜瑤進來,眾人先是一愣,遂若無其事的互相淺笑著福身見了禮,算是打過招呼。
姜瑤都沒見過,也回笑了一下,就帶著兩孩子,跟著引路的小太監(jiān)去往雍親王家屬的位置。
剛走到位置,就聽見一個熟悉爽朗熱情的聲音:
“姜耀妹妹!”
姜瑤回頭,臉上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容,來人正是十福晉博爾濟吉特氏。
十福晉是蒙古格格出身,性子直率潑辣,大大咧咧,沒什么心機,屬于那種心里藏不住話、喜怒皆形于色的類型。
姜瑤與她接觸過幾次,覺得相處起來格外輕松舒服,在她面前,自已的本性都能暴露不少。
因此,兩人才見幾次,就聊得比較投緣。
在承德的時候,因為她是格格身份,邀請十福晉上門不好,十福晉邀請她,她恰好沒空,倆人都十幾天沒見了。
“呀!你今天可真是不一樣!”
十福晉幾步走到近前,互相見了禮,才上下打量著姜瑤,打量完,眼睛都直了。
之前幾次見面,姜瑤多是敷衍穿搭,臉上至多抹點口脂,顏值全靠天生麗質(zhì)的白皙皮膚硬撐。
可今日,雖依舊是淡妝,卻做了全套的格格打扮,梳著規(guī)整的架子頭,穿著鮮亮不失柔美的桃紅色旗袍,配上瑩潤的珍珠首飾。
整個人如同被細心擦拭過的明珠,瞬間光華流轉(zhuǎn),明艷不可方物。
“這不是福晉沒來,我也算是代表著雍親王府的臉面,不好好打扮一下怎么行?!苯幮Φ?。
十福晉看著姜瑤那白里透紅、幾乎看不見毛孔的細膩肌膚,羨慕得不行。
拉著她的手感嘆道:“我要是有你這么白就好了!
前些日子,我還和人出去跑馬,人又黑了一大截,你怎么就不黑呢!”
“嗯,這個得感謝我娘,”姜瑤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
十福晉:……他們草原上的兒女,就沒有多少人比較白!
這話天就被姜瑤這么聊死了。
不過她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姜瑤說話直接有趣,不像她那些京城的妯娌或是十阿哥府里的妾室,說話總是七拐八繞,聽著都累。
十福晉自來熟地就挨著姜瑤的位置坐了下來。
姜瑤有些遲疑:“這……合適嗎,你的位置不在這邊吧?”
“嗨!
在塞外不像在京城,沒那么多死規(guī)矩!”十福晉渾不在意地擺擺手。
“大家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圖個熱鬧自在唄!”
姜瑤見她如此,便也笑著隨她去了。
十福晉拉著姜瑤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
“我我們家弘暄回來說,你帶著他們?nèi)ズ镒ヴ~摸蝦,還騎了獵狗和那兇名在外,進貢來的藏獒,可把我羨慕壞了!”
姜瑤笑道:“那些獵狗和藏獒這次也帶來了,你要想玩,到時來找我?!?/p>
十福晉立馬高興地拉住姜瑤的手拍:“那敢情好,說定了!”
姜瑤看著被拍紅的手,無聲笑了!
“對了,這些日子我去給太后請安,她可沒少念叨你,來了塞外,你可別忘了去給她請安!”
“嗯”姜瑤爽快應下。
確實該去她的金大腿面前露露面了,等回了京,不一定見得著。
聽說,在承德這段時間,太后也是跟著康熙,天天接見蒙古王公福晉,很忙!
兩人就這么一邊看著場中已經(jīng)開始暖場的蒙古歌舞,一邊愜意地聊著天。
正當二人聊得投入時,帳外傳來凈鞭之聲,緊接著是太監(jiān)高昂的通傳:
“皇上駕到!”
“太后駕到!”
所有人立刻起身,斂容靜氣,恭敬地跪迎圣駕。
康熙身著龍袍,攜著太后,在一眾皇子及蒙古王公的簇擁下,緩步走入大帳,威儀天成。
“都平身吧?!笨滴跣那樗坪醪诲e,聲音溫和。
眾人謝恩起身。
康熙與太后在御座坐定,便與坐在最前排的幾位蒙古親王,親切交談起來。
說的無非是些共敘情誼、永固邊疆的場面話,隨后便宣布開宴,眾人共同舉杯。
整個宴會的場地很大,足有一個足球場大??!
姜瑤和十福晉,坐的位置是皇子女眷這邊,離康熙不算遠也不近,就能看清他一個全貌,想看看他具體長什么樣卻是不行。
就是胤禛這些皇子,也就看個大概。
宮女和太監(jiān)們呈上剛烤好的羊肉和其他美酒佳肴。
“要不,讓宮女給你上一只烤全羊吧?”
十福晉看著宮女切的一盤烤羊肉,想想姜瑤的食量,提議道。
“不用,這樣就很好,吃了又上,全端上來的,沒有這樣邊烤邊吃的好吃?!苯幙刹幌朐谶@樣的場合做鶴立雞群的人。
而且,有人把肉片成小塊,吃起來方便多了。
反正,那么多烤羊、烤牛,慢慢吃就行。
看著宮女新端上來的酒壺,姜瑤眼睛頓時亮了。
自從那次酒醉后,她的院子里就聞不到酒味了。
來的路上,去太后那里倒是有,但想到還在路上,每天要趕路,她也沒喝!
今天,來到美麗大草原,聽著蒙古音樂、蒙古歌,再吃著蒙古烤肉,怎么能不喝點酒呢!
但想起自已那淺薄的酒量,她小聲問旁邊的十福晉:“這酒烈不烈?”
十福晉咂咂嘴:“這是咱們草原上的馬奶酒,味道醇厚,但性子不烈,孩童都能喝?!?/p>
姜瑤聞言稍稍放心,但還是不敢大意。
她先地淺嘗一口,酒液入口,果然沒有想象中辛辣,帶著一股獨特的奶香和微甜、微酸,口感醇厚順滑。
不難喝!
弘晙和弘暉幾個孩子的桌上也有,那應該沒什么度數(shù),就跟現(xiàn)代的飲料酒一樣。
姜瑤瞇起了眼,美滋滋地吃了塊肉,再抿一小口酒,只覺得這草原盛宴,實在是享受。
場中的歌舞愈發(fā)精彩,一群身著艷麗民族服裝的少女翩然起舞,身姿曼妙,笑容明媚。
姜瑤看得津津有味,對十福晉由衷贊嘆:“這些跳舞的是哪找來的,各個那么好看?!?/p>
十福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語氣帶著幾分司空見慣的平淡:
“好看是好看,不過都是下面各部精心挑選出來,送到御前或者賞給各位爺們消遣的玩意兒罷了,運氣好的,能被收房,運氣不好的……”
姜瑤聞言,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看著那些在火光映照下青春洋溢、卻命運不由自已掌控的美麗面孔,心中一時有些堵得慌。
這個時代,女子長得好看,若沒有相匹配的家世背景和能力,有時候,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她默默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那微甜卻帶著些許澀意的馬奶酒。
認清這不是簡單的篝火晚會,其中夾雜著太多權(quán)力與欲望。
不過,這關(guān)她什么事,她過好自已的日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