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遼軍營。
西遼王沒死。
也是命大,長針上抹的毒,據(jù)說是天下第一毒,圣醫(yī)門門主親手所制。
可巧,這毒,是歐陽冰燕當(dāng)年從西遼弄的材料做成,軍醫(yī)熟知主要毒素源,當(dāng)場灌了解藥。
雖然保下命,但西遼王的身體大受損傷,也是回不到原先的康健了。
他頭發(fā)白了一片,身體佝僂下來,一下子老了二十歲。
他已經(jīng)不是健碩的王,很快會被勇猛的兒子替代。
所以,為了西遼安穩(wěn),必須盡快立下儲君。
攻破大乾,入主中原,是他幾十年來的夙愿,他得看到大業(yè)完成了才能死。
“擒大乾太子者為儲?!彼逻_命令。
快了吧。
應(yīng)該快了。
大乾已經(jīng)沒有反擊之力了。
滅了顧家軍這道防線,大乾只會節(jié)節(jié)敗退,最終潰成散沙。
掛在鐵籠里的少年奄奄一息。
覆在臉上的面具早扔了,露出坑洼不平的臉。
渾身被打的已經(jīng)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卻偏讓他吊著一口氣。
西遼王披著厚厚的狐裘,來到跟前,眼神無情,卻又帶著絲頹敗。
“本王真不明白,你在大乾過的不好,本王卻疼你,認(rèn)你做王子,給你榮耀,你轉(zhuǎn)頭來殺本王。
到底是為什么?”
“呵……我在大乾過的不好是為什么,還不是身上留著野狗的血!”姬蒼臨抬起眼皮,當(dāng)初看著清澈純真的眼睛,此時是一片陰鷙扭曲。
這才是真正的他吧?
他竟說西遼人是野狗!
“我最恨的就是西遼狗!因為怕被別人看到眼睛,我要一直低著頭!
我見到西遼人就殺,殺了先挖出他們的眼睛!
知道了嗎?我來到這,就是為了殺掉你這只淫亂污穢的老狗!”
西遼王氣的心肝肺疼。
“本王當(dāng)年對你娘有情!是她被大乾皇帝欺負(fù)!沒你說的齷齪!”
“狗屁,你就是管不住自已,到處發(fā)情!若你真的對她有情,就會考慮一旦被發(fā)現(xiàn),她是什么樣的處境!”
“本王許過她王后之位,讓她跟本王走!”
“讓她跟你走?”姬蒼臨滿是傷疤的臉充滿嘲笑。
“讓她背井離鄉(xiāng),扔掉家人,去一片荒蠻之地,然后跟一群蠻女爭一個狗男人嗎?
算了吧!
別為自已的齷齪找借口了,你就是一頭惡心的種豬,到處發(fā)情的野狗!”
西遼王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當(dāng)初怎么會覺得他干凈的像個剛降落人間的赤子,這根本就是嘴巴帶劇毒的刺猬!
使勁咽下翻滾的怒氣,西遼王還是不甘心:
“難道大乾皇帝就沒有女人嗎?若他好,當(dāng)初你母后還會醉酒上了本王的馬車嗎?”
“狗就別和人比較了吧!”
“……”
看來這個兒子已經(jīng)是廢了,到底不在西遼長大,已經(jīng)沒法養(yǎng)熟了。
也好,他也不必為了這個孽種跟國師黨翻臉。
西遼王滿身戾氣轉(zhuǎn)身。
又聽到身后人喃喃自語:“至少……他沒不讓我喊父皇……姬蒼臨……我姓姬……父皇……父皇?!?/p>
西遼王終于沒忍住哽在喉間的血,吐了出來。
他太恨了,這明明是他的兒子,卻認(rèn)敵做父。
只不過就是讓喊一聲父皇,就讓他當(dāng)做恩賜一般!
都怪上官芷 !
此刻,對上官芷的恨超過了年輕時的那點心動。
其實,姬蒼臨說對了,他對上官芷沒有那么愛。
那只是求而不得的不甘而已。
“上官芷,其實你才是最狠的那個,唯一的兒子快被打死了,竟還不露面?!?/p>
“那就……讓他死好了,本來就是孽種!”
倏然,一聲刺痛耳膜的劇烈炸響,伴隨著天晃地動。
“什么動靜?”
“王!不好了!西羌王死了!大乾有很厲害的火器……”
報信的士兵慌慌張張,眼神里透著極大的驚懼。
他親眼看到的,西羌王銅墻鐵壁一般的車頂都炸碎了,血肉之軀,焉能抵擋!
一炮下去,士兵死傷一片,沒死也震暈了!
大乾兵像是收割稻草一樣將人一個個砍了!
“王,咱們軍營如今都調(diào)出去抓大乾太子了,只剩兩萬人,要不先退后五十里?”
“退什么退!”西遼王怒斥。
卻因為身體虛弱與以前大相徑庭,沒有什么威懾。
“人多才是決勝的關(guān)鍵!再厲害的武器也白搭!
西羌王那個不中用的蠢貨,除了擺著看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還得靠我西遼勇士!”
他立刻招來人,安排了百名身手最好的勇士,又點了一千人掩護,讓他們?nèi)グ涯俏淦鲓Z過來。
畢竟剛才聽著那動靜,確實嚇人的很,不容小覷。
西遼王安排后就等啊等,等到天黑,等來了全軍覆沒的消息。
百名最強悍的勇士,沒了?
怎么可能?
“王!是真的!那武器太厲害了,您沒聽到嗎?響那么一下,能死一大片!西羌人馬已經(jīng)全逃回西羌去了!咱們——”
不,不能撤,撤了就是認(rèn)輸,輸了就沒有回來的可能了!就像十五年前那樣,他得低聲下氣跟人和談。
明明,明明勝利在望!
西遼王不走,可由不得他了。
再不走,只有被人全端了的下場!
“這個災(zāi)星不能留!”
有人舉起了箭射向鐵籠。
飛至半路卻被人擊落。
來了!等了這么多天,竟然在這個時候來了!
姬蒼臨的親衛(wèi)一個個的朝著鐵籠沖過去。
“殺,全殺!”西遼王用最殘忍狠厲的聲音怒喊。
“殿下!”
“走……”姬蒼臨抬起滿是血污的臉,“鐵籠……暗器……”
鐵籠上裝著暗器,觸碰即死!
親衛(wèi)緊急剎住腳步。
“凌霄。”
“屬下在!”最前頭的親衛(wèi)淚眼閃動。
“走……告訴姬如硯,我從來……從來沒想要什么皇位……我就想,就想把他占了我的要回來……可是……”
可是他是皇后的親兒子。
卻不是父皇的兒子。
他是個孽種。
他再沒有立場去搶什么。
錯了,都錯了。
世上唯一對他好的人,被他親手毀掉了。
姬如硯恨他,一定恨不得殺了他。
一直想再見他一面,可是……沒臉再見。
如果上官嶼沒有告訴他,他是皇后的親子就好了。
他就不會怨他搶了他的人生。
那個在冰冷的冬日,給他披上溫暖披風(fēng)的人。
他真切的,曾視他如天上的月,敬他如神。
“告訴,太子哥哥,父皇……不是我殺的……”
“告訴太子哥……將他關(guān)入天牢折磨的……不是我……”
“不……別說了……”姬蒼臨又搖頭。
“我殺了那么多他的人……他再不會原諒我了……”
“……”
“臨兒——”一聲痛悔的悲鳴。
黑暗中,一個女人踉蹌著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