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可真會趕時間嘿。
“咳咳?!庇嘤袘c見自家?guī)煾甘菃萄b來的,就知道不便相認(rèn),便公事公辦地問道,“你們要點什么?”
旁邊的女服務(wù)員見狀,急忙小聲道:“余師傅,這都到下班的點了!”
她要趕著回家給老公做飯呢!
余有慶平常是順著她的,他自已也不想加班,可今天來的是他師父!
“這不是還沒關(guān)門嗎?人民群眾既然在營業(yè)時間進(jìn)來吃飯,那就得招待?!彼麌?yán)肅地說道。
國營飯店的大師傅在這里是很有地位的,女服務(wù)員見大師傅這樣說,便不敢再說什么,拿起本子給鹿嬈兩人點餐,但語氣不是很好。
“要什么?”
傅照野并不介意她的態(tài)度,低頭便問鹿嬈:“要點什么?”
[一個男人?]余有慶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師父今天竟然帶著一個男人來吃飯,還低頭如此溫柔地問他要吃什么?
余有慶當(dāng)即眼睛瞪得像銅鈴。
鹿嬈是不太懂這個點實際上國營飯店里只有工作人員給自已剩的一些飯菜,她只當(dāng)正常地點餐。
“要個鍋包肉,蔥燒鯽魚,水煮肉片,白菜燉粉條,三斤餃子,十個肉包,一盆大米飯。”
忙了這整整一天,真是又餓又累。
她得多吃點。
“你要啥?”女服務(wù)員都聽傻了。
她沒聽錯吧?
這個男人當(dāng)這里開善堂呢?一口氣點那么多?市長來了都不敢直接點這么多!
“你剛剛要的東西都沒了,只有面條……”服務(wù)員還沒說完,余有慶接觸到他師父看過來的眼神,立刻打斷服務(wù)員的話。
“有,都有!”
他咬著牙,擠出一個微笑:“沒有的我馬上去買,多大點事,馬上就讓您吃上吃美了?!?/p>
“那再來一壺米酒?!甭箣频?。
這個徒弟真上道,手藝好嘴巴還甜,回頭得獎勵。
“成,小黃你再給燙一壺米酒。”余有慶尬笑。
服務(wù)員瞪圓了眼,但大師傅都這樣說了,她能說什么,于是噼里啪啦一通算,報了個價格:“一共三塊二,兩斤糧票,二兩肉票?!?/p>
“好?!甭箣频皖^就掏錢,遞給服務(wù)員。
服務(wù)員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接過錢數(shù)了數(shù)就入了賬。
余有慶又是眼睛瞪得像銅鈴,狠狠地看了眼他的師父!
他沒看錯,他師父這次竟然花男人的錢!
上次花師娘的錢就算了,那人家未來是兩口子,正兒八經(jīng)的。
這次花一個老男人的錢是幾個意思?
師父墮落至此?
可惜他師父不搭理他,點完菜就和那個老男人一起挑了個座位坐下了。
他師父還幫那個老男人拿筷子,倒熱水,何其殷勤!
“蒼天??!”余有慶捂著心臟,覺得自已今天可能要欺師滅祖。
他師父如此墮落,他這個徒弟不報告師娘,那是叛徒??!
“好小子,可算給我逮著機(jī)會了!”余有慶磨著牙,又是激動又是心痛的,心情極其復(fù)雜地給那兩個男人買菜去了。
現(xiàn)買現(xiàn)做。
因為余有慶這個大廚有門路,菜買來很快,做的也很快。
米飯包子餃子是飯店里本就有的,幾個菜做好一上桌,全都齊活。
余有慶端著酒壺站在旁邊,卻不走,看著他們吃。
“要一塊吃點嗎?”鹿嬈貼心地問道。
余有慶搖頭。
他才不跟師父的老男人一起吃飯。
絕不當(dāng)師娘的叛徒。
傅照野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端著酒壺一臉便秘的樣子,便知道他有心事,也沒管他。
反正這個徒弟,年紀(jì)一大把,最愛耍性子。
“多吃點,今天辛苦了?!备嫡找鞍褞着枞獠巳挤诺铰箣泼媲?,塞給她一個大包子。
“好。”
鹿嬈點點頭,埋頭就吃起來。
她今天是真的餓狠了。
余有慶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恨不得現(xiàn)在就飛奔去小山岙跟師娘告狀。
他師父這么護(hù)食的一個人,竟然把肉菜全讓給這個老男人吃?
還跟人家說辛苦了。
他傅鐵牛不講理全省有名,什么時候體貼過?關(guān)鍵是對著一個老男人謙讓且體貼!
天都要塌了。
余有慶酒壺都快端不住了,咬咬牙,覺得自已要擺出態(tài)度來,抬腳就踹了一腳傅照野的凳子。
傅照野扭頭瞥了他一眼,低頭繼續(xù)干飯。
他今天也餓得很,真是干了一天的活,數(shù)錢都數(shù)麻了。
要多吃點。
余有慶深吸一口氣,硬擠出一個微笑。
沒事,他師父不要臉天下聞名,他早有心理準(zhǔn)備。
他又踹了一腳凳子。
這次。
傅照野沒搭理他。
低頭繼續(xù)吃飯,又給鹿嬈塞了個大肉包,還把餃子分了她一半。
鹿嬈吃得頭也沒抬,對面給什么她就吃什么。
余師傅快站不住了。
他都?xì)獾靡獢]袖子了,瞪著他師父寬厚的脊背,不斷地做著深呼吸。
難道今天非得欺師滅祖不可了嗎?
[等等。]
[這個老男人吃飯的模樣,怎么這么眼熟……]
余有慶忽然湊到鹿嬈旁邊,歪頭盯著她看個不停。
傅照野這才抬起頭,皺了皺眉,一只手就把他拎到一邊:“余有慶,你干什么?”
余有慶卻是笑了,麻利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對著鹿嬈賠笑,小聲叫了一聲:“師娘。”
原來是師娘!
他就說師父怎么能為了吃一個老男人的軟飯而如此溫柔體貼。
是師娘那就沒問題了。
“您還想吃什么?我去給您做?”余有慶擦了擦額頭的汗,笑瞇瞇地問。
看剛剛把他嚇得,汗都出了好嘛?
“不用了,吃的已經(jīng)夠多了,你也坐下一塊吃點。”鹿嬈說著看到余有慶手里拿著酒壺,想到什么,從旁邊帶來的背簍里掏了掏,掏出一塊熟羊肉和熟牛肉遞給他。
“這個可以當(dāng)下酒菜。”
“好,我這就去弄?!庇嘤袘c拿著牛肉和羊肉,高高興興地走了。
不用欺師滅祖,真好啊。
“有慶今天似乎有些奇怪,是有心事?”鹿嬈隨口問了一句。
傅照野一口一個餃子,咽下去后也隨意地道:“他剛剛沒認(rèn)出你來?!?/p>
“哦?!甭箣屏巳坏攸c點頭,“難怪他剛剛踹了你兩腳,鐵牛同志,你這個徒弟不錯,心思正。”
傅照野吃餃子的動作一頓,眼底多了一抹笑意。
鹿知青自已明明還是個半大孩子,看人卻總是如此通透。
他從未見過她這樣聰明的女同志。
“你也很好?!备嫡找暗馈?/p>
“鐵牛同志也很好?!甭箣埔部渌?。
兩人都很開心,這頓飯吃美了。
余有慶端著兩大盆牛羊肉回來,見師父師娘高興,也跟著高興起來。
吃完飯,鹿嬈悄悄塞給余有慶一個壓歲包,低聲道:“年后大雪我們不方便過來,這是提前給你的壓歲錢,祝你歲歲平安,健康順?biāo)?。?/p>
旁邊的傅照野也遞過來一個紅包:“這是我的?!?/p>
余有慶眼眶頓時一紅,感動地都要哭了。
他拜師三年來,雖然年紀(jì)比師父還要長兩輪,可每年過年師父都會給他包壓歲錢,再困難都會給他個好意頭。
如今有了師娘,竟也給他壓歲錢。
他長那么大,無父無母一個孤兒,沒想到如今也是有父母疼的人了。
“謝謝師父師娘?!庇嘤袘c小聲說著,看了眼服務(wù)員不在這里,趕緊給二老磕了一個,然后跑去廚房里頭,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年禮拿出來。
一式兩份,一份給師父,一份給師娘。
三人在國營飯店后門集合,余有慶避著人悄悄把年禮給送了。
鹿嬈還是第一次收到徒弟的年禮,也有些感動,摸了摸余有慶的頭,塞給他一把糖:“新年快樂?!?/p>
“新年快樂?!庇嘤袘c看著師父師娘離開的背影,都快哭了。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捂住了自已的眼睛。
“兩個大男人,啊,辣眼睛。”
不過很快他就沒功夫管師父拉著的是男人還是女人了。
這都大晚上了,平潭市的街道突然熱鬧起來,一直舍不得點的路燈都打開了,公安同志吹著哨子滿街跑。
余有慶心中一咯噔。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