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時間還不到三點。
陳儀傾給家里的兩個老人和裴管家發(fā)了條消息,告知他們接孩子自已會去,不用他們過去。
而后與其他人打了個招呼,便準備去停車場開車。
起先姜辰以為他在隨口開玩笑,見他真的換了外套,一臉震驚地跟了過來:“頭兒你真是去接孩子的?”
“不然呢?”
“……你真成女兒奴了啊。”姜辰喃喃道。
哪怕已經(jīng)見了很多回陳儀傾的轉變之處,但在聽到他要像尋常父母那樣,去鬧哄哄的校門口接小春放學,還要趕最早的趟,姜辰依然覺得很魔幻。
他躍躍欲試地嚷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我有好幾天沒見到小凝春,想她了!”
“不行。”陳儀傾眉頭微動一口否決。
小姑娘第一天上學,接送當然是要自已來,他才不想帶著咋咋呼呼的姜辰一起:
“辦公室沒人了,你得留下來值個班。”
“那好吧…”姜辰表情悻悻,翹起的紅毛都有些蔫兒了。
自打上次從青州回來,他們五人組就分散開來。
黎月茸本就不怎么搭理其他人,這一點他早已習慣了。
但陳儀傾不一樣,看著吊兒郎當不靠譜又嘴毒,實則是所有人里最守序、最有責任心的一個。
從幾年前姜辰被官方安排進了重案四組,對玄學鬼神還一竅不通甚至難以接受的時候,就是陳儀傾在帶他。
他早就把對方當成了最憧憬的老大哥,也認定自已和對方是關系沒得說的好友。
可前段時間去了陳儀傾的家,才知道看著孤寡的他,身份背景竟然這么牛逼。
姜辰一下就覺得特別有距離感。
如今小春又去上幼兒園了,屈慎停也成了小春的師父,住進了陳家。
自已好似就落了單。
這幾日他們在局里辦公接觸的時候,姜辰能明顯感覺到屈慎停對頭兒的態(tài)度,改善了不少,兩人甚至能夠心平氣和地交談。
說來十分幼稚,但他真有些悵然若失。
他對屈慎停沒有意見,只是有種自已的好大哥,認了別人當小弟不再重視自已的心酸感。
覺得有些孤獨。
他覺得自已都二十多歲了,不該像個小屁孩兒一樣矯情,根本不好意思表露絲毫,在局里的時候依舊咧著嘴樂呵呵。
甚至比平常情緒表露得更亢奮,更活潑。
此刻被陳儀傾斷然拒絕,姜辰有一瞬間地失落,他極快地壓了下去故作輕松:
“那頭兒你快去吧,別遲到了惹小凝春哭鼻子嘍?!?/p>
陳儀傾應了一聲,起身的時候語氣很自然地接了一句:“下班之后來家里吃飯,奶奶一直念叨你,今天上午就讓人去海鮮市場買了你喜歡吃的鰲蝦?!?/p>
“???”姜辰猛然抬頭看了一眼,嘴比腦子快矢口拒絕:“不用,我晚點直接回學校吃食堂了?!?/p>
陳儀傾暼了他一眼,輕聲哼笑:“七點左右開飯別遲到了,奶奶給你專門留了房間還備了換洗的衣服和睡衣,所以東西就都不用帶了。
家里三樓有電競房,晚上吃完飯陪你打幾把游戲,殺穿你。”
到底是帶了挺長時間的后輩,姜辰那點小情緒都寫臉上了,一點都瞞不住。
他當初進組的時候,陳儀傾就了解過他的童年過往。
七歲多的時候父母出了意外雙亡,其他的親屬都不愿意撫養(yǎng),姜辰便被送到了福利院生活。
作為身體健康的孩子,在福利院其實很吃香,可他當時的年紀已經(jīng)可以記事,記得自已的親生父母。
這讓許多領養(yǎng)人望而卻步,認為這么大的孩子養(yǎng)不熟。
再加上姜辰有一定程度的應激,很抗拒接觸其他領養(yǎng)人,不愿意認其他人當父母,便一直擱置在福利院。
真要細究起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未必能比得過屈慎停,只不過他表現(xiàn)出來的外在是很開朗好動的。
這會兒姜辰大腦放空的模樣看著不太聰明。
他嘴瓢了一下,扯著嗓子喊道:“別的我不敢說,游戲上我吊打你好吧!”
陳儀傾似笑非笑:“是嗎,打得多并不代表打得好,很多人都是人菜癮大。”
姜辰腦容量就那么一點大,又是容易情緒外放的“單核處理器”。
被這么輕輕地一質(zhì)疑他不emo了,也不暗自傷神覺得自已被排除在外了,恨不得時間立刻到晚上,開了電腦和陳儀傾一較高下。
“對了,記得給小春準備禮物,慶祝她第一天上學。”陳儀傾不忘叮囑。
姜辰哀嚎一聲:“你不早說!!我現(xiàn)在看!”
……
開車趕到了小云朵幼兒園的時候,才三點十分。
校門口遠近的道路兩邊,已經(jīng)有好幾個商販支起了小攤,販賣小吃零食。
陳儀傾停好車后,在路邊的攤位都轉了一圈,給小春買了一盒四小支的糖葫蘆,以及一小份炸雞柳。
他清楚如果家里的老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滿臉不贊成地說,路邊攤不衛(wèi)生。
可他更清楚小孩子對這些零嘴是沒有抵抗力的,給他們買了,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這一切也是建立在他知道小春的腸胃并不脆弱,并且只打算給小姑娘吃一點的前提。
買好東西后的陳儀傾走近校門口。
遠遠發(fā)現(xiàn)學校小門處,已經(jīng)有一個青年男人站在那里,他眉頭不自覺一蹙。
有點棘手,他好像不是第一名了……
那人有些眼熟,陳儀傾覺得自已應該在哪里見過。
走近之后,小門口的青年似是感覺到了身后有人,回頭看了一眼。
他率先認出了陳儀傾,先是一怔,緊而面露狂喜驚呼道:“你是……小陳總?!”
陳儀傾眉頭微挑,真遇上認識的人了?
“你好?!彼斐鍪执蛘泻簟?/p>
對方回握并很上道地自我介紹了一下:“小陳總我姓郁,是蘇老師的學生,有幸上過她老人家的課程,大前年春節(jié)的時候我拜訪蘇老師時,和你有一面之緣?!?/p>
陳儀傾想起來了,這人是秦昱的學弟,個人能力應該還不錯,畢業(yè)之后依然隔三差五地登門拜訪,維系師生關系。
大前年春節(jié)前,老爺子謊稱身體不適把他騙回了家。
節(jié)慶期間此人便來過家里。
奶奶把他介紹給自已認識,對方主動提出要加自已好友。
陳儀傾并不會伸手打笑臉人,想著加就加了便隨手通過,此后便一直躺列沒有過交集。
之所以他對這人還有些印象,是因對方也有個和小春差不多大的女兒,隔三差五就要在朋友圈發(fā)一下和女兒相關的圖文。
他領養(yǎng)小春后,時不時暗戳戳在朋友圈里秀小春有多可愛多聰明,就是跟這人學的。
眼下在校門口碰了面,對視后陳儀傾更確定是同道中人——女寶爹。
他神情一下和緩起來,主動帶了客氣的笑意:“是郁師兄啊,好久不見,你也是來接孩子的嗎?”
師兄這個稱呼可不簡單。
郁家駒看出他有交好之意,受寵若驚地點頭:“對,我女兒在這兒上大班?!?/p>
他想到前幾個月在陳家人朋友圈,看到的震驚整個燕京圈層的收養(yǎng)信息,大著膽子問道:“師弟也是來接孩子放學嗎?”
“嗯,我女兒也在這里上學,讀中班,今天第一天報到?!标悆x傾語氣驕傲。
郁家駒知道陳儀傾很正式地收養(yǎng)了一個女孩兒,不會傻不愣登地問為什么才報道。
他順著話直接夸起小春:“我在朋友圈看到了,小朋友特別可愛。”
兩個女寶爹互相商業(yè)吹捧、交流心得后,陳儀傾頓了頓開口:“郁師兄,我能插個隊嗎?”
郁家駒沒明白,有些茫然:“插什么隊?”
“就是我能站在你前面嗎?”這話說出口,陳儀傾也頗為羞赧。
不過說出口后他便坦然了:“今天不是我閨女第一天上學么,我答應她要第一個守在門口,接她放學回家…”
郁家駒神情了然:“當然!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兒呢,師弟來我前面?!?/p>
他一時覺得好笑又震驚。
大前年在老師家里,見到這個陳家的年輕人時,對方渾身上下都寫著冷漠和拒人千里。
誰能想到三年之后他會站在幼兒園門口,笑盈盈地求插隊。
這樣的變化讓郁家駒暗中咋舌,清楚地意識到陳儀傾是真的很愛他那位養(yǎng)女,根本不像很多人私下猜的那樣只是一時興起。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眨眼就到了快要放學的時間。
陳儀傾不自覺地整理了一下衣擺和領口,竟還有一絲絲緊張。
與此同時教學樓內(nèi)的中期二班里,阮凝春小朋友雙手放在桌子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交疊著。
她努著小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前上方墻壁上,懸掛的時鐘。
下課鈴響起的一瞬間,已經(jīng)背上小書包的小姑娘“噌”得一下站起身,急哄哄地掄著短腿沖出門。
教室里的學生和柯黛青只聽到“小玉拜拜柯老師拜拜”,一眨眼的功夫,小姑娘人就沒影了。
跑得真快啊……柯黛青腦子里只有這一個想法。
第一天上學的小朋友坐不住可以理解,況且小春已經(jīng)很懂事了。
整整一天她都很乖,既不在上課的時候搗亂,也沒有哭著要回家。
只不過小孩子很容易跳脫,看到小春旋風似得跑出了班級門,班上其他小孩兒也“瘋了”,尖叫著也要跟著瘋跑。
柯黛青很是頭疼地舉著擴音器:“大家不要追逐打鬧!”
一門心思只有回家找爹的小春,是第一個從教學樓里跑出來的孩子。
到樓下的時候放學鈴聲都還沒結束,校門口的保安大叔才從保安室里走出來,要把小門打開。
小姑娘跑得太快,身后的書包都“吧嗒吧嗒”地上下顛簸著,跑得劉海兒微亂。
看到小門后方站著的第一個人,她本就又黑又亮的眼睛簡直在發(fā)光,揮著小胖手顛顛地跑了過去,像只哈氣的快樂小狗。
“爹!”
她直接撲進青年的懷里。
陳儀傾穩(wěn)穩(wěn)當當接住了肉墩墩的小孩兒,把她一把抱起,“跑這么快做什么,要看腳下的路,累不累?”
小春還在喘著氣,但她猛猛搖著頭傻樂:“你真的是第一名!第一個來接我!”
快樂的情緒仿佛會傳染,旁邊的家長們都被她逗樂了。
陳儀傾聽到身后有不止一個人在夸小春可愛,得意地微微勾唇。
是的,他女兒就是如此萌物。
他捏了捏小姑娘的嬰兒肥,心情很好:“走,咱們回家?!?/p>
到家之后,小春不出意外地成為了家里的焦點。
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的陳德生和蘇楚秀,見她回家頓時笑開了眼,和家里的傭人管家一起,圍著小姑娘又夸又贊。
“小春真厲害,第一天上學不哭不鬧,還交到了朋友!”
明明只是讀個幼兒園,不知道的還以為阮凝春考上了清北。
小姑娘驕傲地挺著薄薄的胸膛,小肚子都有些突起,她把書包里的本子掏了出來,打開頂在腦袋上好讓所有人看個清楚:
“我今天得了一個小紅花,柯老師還夸我了!”
頓時家里又是“哇”聲一片。
聽到動靜的屈慎停站在二樓往下看,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臭屁小孩?!?/p>
等大家稀罕完了,小春快快樂樂地抱著元寶,坐到陳儀傾的身邊玩兒了一會兒。
她小小一團貼著青年,根本沒什么重量。
過了一會兒陳儀傾有些口渴,他扶了一把小孩兒的身體讓人坐直,起身去接水。
走到玻璃展臺前他拿了個玻璃杯,打算轉身時卻發(fā)現(xiàn),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小春,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像條小尾巴。
他差點沒注意到小姑娘,把人撞倒了。
他本想教育小孩兒不要跟人這么近,可對上那雙仰著頭看他的狗狗眼,他什么話都沒說出口。
半分鐘后,陳儀傾在前面步履緩慢地走。
身后的小春揪著他的衣后擺走哪跟哪,再后面還跟著個搖搖晃晃的胖比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