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完豆?jié){的小春,親眼看著龐書翠擦拭掉隱藏的血跡,又把濕巾塞進兜里帶走上班。
房間內(nèi)重新安靜下來,她慢吞吞坐回桌前,連吃三個湯包。
正覺得胃口有些飽了的她進食速度放緩,病房的門從外面敲響。
“我方便進來嗎?”門外傳來熟悉的男聲,讓她眼睛‘噌’得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隔壁病床的楊香君很善解人意地拉上窗簾,“我沒問題的,讓孩子爸爸進來吧。”
保姆阿姨向她道謝之后,才走到門口,讓門外的陳儀傾進來。
一席灰色偏中式盤扣襯衫的青年,甫一踏入病房,便看到興奮地從床上溜下來的小春,朝著自已撲了過來:“陳隊長!”
她扭扭身體以示歡迎,“好久不見呀?!?/p>
“久嗎?”他一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早上情況怎么樣?肚子還疼嗎?”
“不疼啦!”小春搖著頭,拍拍肚皮說道:“我肚子昨天就好了?!?/p>
負責看護照料她的保姆阿姨則說得更細致入微:“小小姐體溫降下來了,胃口也不錯,今早吃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就是睡眠有點問題……”
保姆阿姨提到了今早六點,小春睜著眼睛在床上沒睡覺的事。
陳儀傾聞言,眼眸微瞇看向懷里的小姑娘:“醒這么早,不像我們睡神小春啊,身體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呀,是昨天睡多了早上才會醒!”小春有些心虛根本不看他,只環(huán)抱著他的脖頸裝傻。
其實是抓了一晚上鬼,又“共感”斷了善惡是非,她根本沒來得及睡。
陳儀傾輕哼一聲并不相信,他直覺小姑娘隱瞞了什么事,卻并未追問到底。
等護士最后一次過來,給小春測了一下體溫。
確認病狀基本消退,他便讓保姆阿姨們收拾行李和東西,去辦理出院手續(xù)。
像從家里帶來的床鋪被單這種會貼身的用品,在醫(yī)院用過,便不打算繼續(xù)帶回家,收拾了直接丟掉。
王阿姨一邊手腳麻利地裝袋,一邊又和床簾后方的楊香君寒暄了兩句:“妹子,那我們就走了,你自已多注意身體。”
楊香君出聲回應著,說話時忍不住咳了幾聲。
站在門邊提著藥袋、正在看醫(yī)生開的藥物說明書和服藥規(guī)范的陳儀傾,聽到動靜下意識抬頭,往隔壁病床看了一眼。
他身邊的小春看似百無聊賴地牽著他,短腿前后小幅度踢踢晃晃,實則在時不時偷瞄他,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看到他往楊香君的病床看,小春緊張地努了努小嘴,停住了腳尖。
好在陳儀傾只是無意之舉,很快又回過神,低頭繼續(xù)翻看著手里的藥單子。
幾分鐘后所有東西都收拾完畢,他把單子塞進塑料袋,牽著肉乎乎的小手離開病房:“走吧,回家了。”
走到醫(yī)院長長的病房廊道之間,眉眼狹長的青年側(cè)目瞥了一眼,忽地開了口:
“小春真的沒有什么事,想和我說嗎?”
小春:?!
一夜未眠的小姑娘正困困地打哈欠,聞言像只受驚炸毛的貓咪,眼睛瞬間睜圓困意全無。
她甩了甩腦袋,小聲道:“……沒有呀?!?/p>
其實昨天傍晚剛發(fā)現(xiàn)楊香君的異樣時,她是打算第一時間通知陳儀傾。
但緊接著發(fā)生的一些小事,讓她有些猶豫,進而對事情的真相產(chǎn)生了好奇。
經(jīng)過一晚上的糾結(jié)抉擇,最終小春選擇了閉口不談,裝作自已從未看到過那團已經(jīng)消散的厲鬼。
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同情楊香君的遭遇。
這個女人因為一次失敗的婚姻,落下了終身殘疾。
防衛(wèi)殺人后又因為對公檢法失去了信心,不敢報警,做了錯誤的決定選擇毀尸滅跡。
作為一名在重案四組待了半年的趕尸顧問,小春隱約知道,自已不該隱瞞兇案。
若是十年后已經(jīng)成為一名專業(yè)刑警的阮凝春,或許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不過眼下只有不到五歲的她,遵從本心任性了一回。
陳儀傾定定地望了一眼小姑娘,收回視線:“那就好?!?/p>
辦理完出院手續(xù),他抱著小春出了醫(yī)院正門,到停車場出口附近等待司機去地下車庫開車。
他平時有健身和格斗的習慣,身材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薄肌型,單手抱著小孩兒毫不費力。
另一只提著藥的手正接聽家里老人的電話,反饋孩子的情況:“我們剛出院,半個小時后就到家了,小春早上吃的東西不算少,你們別讓廚房做太多……”
趴在陳儀傾肩頭的小春,才說過自已不困。
因此她強撐著不能睡。
哪怕眼皮都在緩緩地打架,她還是用力睜大,左顧右盼試圖找點新鮮事讓自已清醒一下。
停車場出口的另一側(cè)是片綠化很好的區(qū)域,環(huán)境安靜,建了一個中央噴泉,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條長椅。
那里應該是供住院的病人下來走動、散步的地方。
這會兒時間早,綠化區(qū)內(nèi)沒多少人跡。
偶爾有幾個穿著病號服的老年人,在護工或家人子女的攙扶下,緩慢地走動。
腦袋一點一點的小春看了一圈,忽然注意到中央噴泉的邊緣石英臺處,坐了一個人。
看身形背影是個小孩兒,頭發(fā)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xiàn)出幾近透明的白色。
因為陳儀傾背對著綠化區(qū),這一幕只有趴得高高的小春,看得一清二楚。
她表情呆呆的,心想怎么會有小孩子的頭發(fā)是白的呢……?
正當她看得出神時,穿著病服的小孩兒忽然扭過頭來。
明明二者之間的距離很遠,但小春卻很確定,對方的眼睛是水藍色的,仿佛在看著自已。
她心中有股很怪異的感覺,偏頭往頸窩里埋了埋,不想再看那個怪小孩兒了。
沒過一會兒,她忍不住又抬頭看了過去。
這次那個病號服小孩兒的身邊,多了幾個穿著西裝、人高馬大的男人,都蹲在地上和他說話。
陳儀傾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車來了,咱們回家?!?/p>
“唔?!被剡^神的小春點點頭,不再關(guān)注那邊了。
醫(yī)院的中央噴泉旁,白發(fā)碧眼的男孩兒靜靜地坐在石英臺上,皮膚白得發(fā)青。
身邊肌肉壯碩的外國光頭男人蹲下時,幾乎要把身上的衣服撐破,語氣陰沉道:
“小少爺,我讓人找個機會,得讓那傷了你的玩意兒付出點代價?!?/p>
男人滿口外語,青黑色的刺青從頸部延伸入衣領(lǐng),氣質(zhì)陰沉兇狠。
對于他們這些亡命之徒來說,“代價”往往意味著性命!
男生表情很平淡,回道:“沒必要圖倫,只是男孩子之間正常打個架,他傷得比我重多了,是我身體不爭氣才進了醫(yī)院?!?/p>
作為轉(zhuǎn)校生的他因為國籍和外貌,在現(xiàn)在的學校里引起了一些風波。
有想和他親近做朋友的人,自然也就有看不慣他的幼稚小孩兒。
稍稍起了摩擦,兩個小學男生就打了起來。
不過他從小學的是馬伽術(shù)和柔術(shù),三兩下就讓那男生躺地不起。
之所以被緊急送進醫(yī)院,是對方發(fā)難突然打在他鼻子上,把他打出了血。
他有非常嚴重的溶血功能障礙,身體機能無法自主止血,這才送來了最近的醫(yī)院。
盡管小主人不讓自已出手,圖倫仍是目光陰沉。
他內(nèi)心并未放棄對那個不長眼的夏國小孩兒、以及他全家老小打擊報復。
很清楚圖倫兇殘性格的男生抬眼,隱隱動怒發(fā)出警告:“圖倫,這是命令,別讓我說第二次。
別惹事,我們現(xiàn)在在夏國的領(lǐng)土,任何一條人命沒了,處理不好都會惹來夏國警方。父親派你來保護我,不代表你可以忤逆我?!?/p>
肌肉壯碩的光頭男表情抽動,猛地低下頭:“抱歉小少爺,我會去領(lǐng)罰!”
男生無動于衷,視他為空氣。
他渾身都白化得厲害,連眼珠都是淡淡的水藍色,混著一點黃綠:
“兩個月后,我所在的學校會舉辦一次社會實踐活動,我會報名去往那個女孩兒在的幼稚園,只有這樣我接觸她才合情合理,不引人注意。
到時候我會趁機和她成為朋友,再取得她的生物信息和基因?!?/p>
……
大病痊愈的阮凝春小朋友,并不知道自已已被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盯上了。
在家度過了吃藥、補身體的苦唧唧的周日,星期一上學日的她,迫不及待地背著自已的小書包,“吧嗒吧嗒”去了學校。
到了小云朵幼兒園,兩個生了病的小姑娘眼淚汪汪地抱在了一起。
“……小玉!”阮凝春肉肉的臉蛋貼著好朋友的臉頰肉,黏黏糊糊。
“阮凝春,我在家里好想你呀!”辛成玉“啵唧”親了她一口。
正當兩只萌物互訴苦水時,又被一臉嚴肅的柯黛青逮了過去,進行了一通安全教育。
緊接著上第一節(jié)活動課的時候,當著全二班小朋友的面,柯黛青還專門把她們上周在室外脫了外套追逐打鬧,結(jié)果一個受了風寒一個得了腸胃炎雙雙住院的事,當成反面教材。
告誡班上的小孩兒們不能出了汗就脫外套,否則就會和她倆一樣,生病吃藥去醫(yī)院打針。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們周末去醫(yī)院打針了。
兩個小姑娘是徹底蔫兒了,耷拉著腦袋表情可憐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