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被他喝得身子一顫,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支吾道:
“也沒……沒做什么呀,就是今日出門采買時,順道去那聚寶齋逛了逛……”
崔惟謹(jǐn)豈會相信這般說辭,厲聲追問:
“只是逛了逛?那人家為何特地找上門來!”
劉氏低下頭,小聲嘀咕:
“這我哪知道啊……”
崔惟謹(jǐn)正要繼續(xù)追問,卻見那小廝已去而復(fù)返,身后跟著一位衣著體面的中年男子。
崔若雪與劉氏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安的神色。
當(dāng)看清小廝身后跟著的人時,崔若雪的臉色驟然一僵。
來的竟真是白日見過的那位聚寶齋的掌柜!
只見小廝引著掌柜踏入前廳,那掌柜不卑不亢地朝崔惟謹(jǐn)躬身行禮,又轉(zhuǎn)向一旁的崔若雪和劉氏施禮:
\"小的聚寶齋掌柜,拜見崔大人,拜見崔夫人、崔小姐。\"
崔惟謹(jǐn)雖滿腹疑云,仍維持著禮節(jié):
\"不知掌柜的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掌柜又抱了抱拳,從容地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雙手恭敬地奉上:
\"回崔大人,小的今日登門,主要是為商議玉鐲賠償一事。這是聚寶齋整理的具體損失明細(xì),還請崔大人過目。\"
此言一出,崔惟謹(jǐn)臉色驟變,一旁的劉氏與崔若雪更是面無人色。
崔惟謹(jǐn)深吸一口氣,鐵青著臉接過冊子,才翻開幾頁,眼中便燃起熊熊怒火。
那冊子上不僅詳細(xì)列明了損毀玉鐲的品類、成色,更將每一件的估價寫得清清楚楚。
掌柜適時補充道:
\"崔大人,今日崔夫人與崔小姐在店內(nèi)不慎打碎了一整盤上等玉鐲。原本按規(guī)矩該當(dāng)場賠償,但崔夫人一直在店中哭鬧不休……\"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劉氏,
\"小的顧及聚寶齋的生意,也為了夫人小姐的名聲著想,這才暫且讓她們先行回府。\"
他的語氣始終平和,卻字字千斤:
\"只是損壞物品照價賠償,本是天經(jīng)地義。故而小的特來府上,將這份明細(xì)呈予大人過目。\"
崔惟謹(jǐn)握著冊子的手微微發(fā)抖,那上面羅列的金額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他猛地抬頭瞪向妻女,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掌柜的這番話一出口,崔若雪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她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原以為今日在聚寶齋的那場風(fēng)波已經(jīng)了結(jié),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會追到家里來討要賠償!
對上父親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她心頭更是一陣發(fā)虛,慌忙垂下頭避開那道凌厲的視線,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手中的絹帕。
情急之下,她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母親,不動聲色地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劉氏的胳膊。
劉氏乍聞聚寶齋上門討債,一時也驚得愣住了,直到女兒暗中提醒才回過神來。
她立刻會意,當(dāng)即指著掌柜的厲聲罵道:
“你放屁!你這狗奴才竟敢在此信口雌黃!”
她聲音尖利,幾乎要刺破屋頂,
“那些玉鐲分明是你們自已沒拿穩(wěn)才摔碎的,與我們何干?!如今竟敢找上門來訛詐,真是好大的狗膽!”
她轉(zhuǎn)身撲到崔惟謹(jǐn)面前,扯著他的衣袖急聲辯解:
“老爺,您千萬別信他的鬼話!他就是看我們崔家好欺負(fù),才編出這等謊話來訛錢!那些東西摔壞根本與我們沒有半點關(guān)系!”
話音未落,劉氏竟猛地伸手,一把將崔惟謹(jǐn)手中的冊子搶了過來。
不等眾人反應(yīng),她便發(fā)狠地將那冊子撕得粉碎,一邊撕扯一邊歇斯底里地叫罵:
“居然還敢拿冊子過來要錢!分明就是訛詐!分明就是故意騙錢!我讓你要錢!讓你要錢!”
紙屑紛飛間,崔惟謹(jǐn)見她這般心虛失態(tài),竟敢當(dāng)著自已的面毀滅證據(jù),心中已然明了。
掌柜的說的話,恐怕句句屬實。
否則劉氏何必如此狗急跳墻?
“你這是做什么!快住手!”
他厲聲喝止。
可終究晚了一步。
劉氏已將冊子撕得粉碎,狠狠擲在地上,猶不解氣地又踩了幾腳。隨即她朝著門外尖聲叫道:
“來人!快來人!給我把這個訛錢的狗奴才轟出府去!”
劉氏話音未落,門口候著的幾個小廝便應(yīng)聲沖進(jìn)屋內(nèi),作勢就要上前押人。
崔惟謹(jǐn)見劉氏竟真要動手驅(qū)趕,急忙厲聲喝止:
“住手!”
小廝們聞聲頓住腳步,僵在原地進(jìn)退兩難。
那掌柜的見劉氏又是撕冊子又是喊打喊殺,卻始終面不改色,只靜立原地冷眼旁觀,仿佛在看一出與已無關(guān)的鬧劇。
待崔惟謹(jǐn)出聲制止,他才輕笑著開口,語氣云淡風(fēng)輕:
\"看來崔府終究還是有明事理的人。您說是不是,崔大人?\"
崔惟謹(jǐn)被他這話說得面上一熱,只得勉強扯出個笑容:
\"真是抱歉,內(nèi)人一時情緒激動,讓掌柜的見笑了。\"
掌柜的又是一聲輕笑,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劉氏:
\"崔大人不必致歉。尊夫人的性子,小的今日在店里早已領(lǐng)教過,倒也不算意外。\"
他低頭瞥了眼地上散落的紙屑,從容道:
\"冊子撕了也無妨,橫豎還能再寫。小的今日過來,不過是傳達(dá)主家的意思,實在沒工夫……也沒興致看人鬧騰。\"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劉氏頓時勃然變色,指著掌柜的尖聲罵道:
\"你說誰鬧騰!你這——\"
\"夠了!\"
崔惟謹(jǐn)一聲怒喝,震得梁柱仿佛都顫了顫。
\"你閉嘴!\"
劉氏被這聲呵斥嚇得一哆嗦,雖悻悻然住了口,
可那雙眼睛仍死死瞪著掌柜的,目光狠厲得幾乎要在他身上剜出兩個窟窿。
那掌柜的見劉氏終于噤聲,這才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道:
\"崔大人,我們主家特意交代了,愿意給貴府半月時間考慮是否賠償玉鐲的損失。若是肯認(rèn)下這筆賬,一切都好商量,便是分期償付也未嘗不可。\"
他話音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崔家眾人驟變的臉色,語氣漸沉:
\"可若是執(zhí)意不認(rèn)……那就只能公事公辦了。屆時小的也只能報官處理,請京兆府的大人來裁斷此事。\"